不好的預感。
讓司機一口氣開到樓下,這座小區愈發破了,樓里沒有幾家亮著燈,黑漆漆,鬼樓似的。
往樓上看,程雙言家燈亮著。沒賭錯。
舒了口氣,心跳卻沒有減慢的意思。
連滾帶爬地上了樓,爬到三樓時看見滿地血跡,拖拖拉拉一直匍匐進程雙言家。
狂跳一路的心臟頓了一下,腳下一軟,用意識支撐著自己爬上去開門。
門沒鎖,一推就開了。
程雙言滿身是血,趴在客廳中央。
跪下去探她鼻息,微弱,但是有。
掏手機打120 ,然後熟練地報出這個四年沒說出口過的地址。
「她受了刀傷,已經昏迷了,出血量很大。」攥著手機,直勾勾盯著程雙言說。
大腦完全空白,眼裡只有蒼白的程雙言。
臉上噴濺著血液的程雙言,溫聲細語的程雙言,在老宅里被人捅成篩子的程雙言。
一到醫院就被拉進了搶救室。
我在外面的陪護椅上,一會瘋狂抖腿,一會雙手合十,一會把額頭貼在牆上,整個人哆哆嗦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甚至忘記了有沒有打110。
警察來找我做筆錄時,我才發現原來報了警。
什麼時候被捅的?不知道。有什麼可疑人員?不知道。有什麼熟人嗎?不知道。
一問三不知,咬著指甲,神經質地盯著搶救室的門,努力地檢索信息,卻發現一無所獲。
「你們是什麼關係?」這個我知道。
「情侶。」轉頭對警察說。
不斷有工作人員小跑著送血進去。
出來一個人,叫我簽字,不敢看簽的什麼,閉著眼兩眼一橫就寫上自己名字。
程雙言要輸血。血夠嗎?要不要輸我的?我願意把全身血都給她,只求她不要有事。
醫院的牆壁聆聽太多禱告,聽得聖母耳朵起繭子,聖母會聽嗎?我不知道。
可我只剩下禱告了。
警察不知什麼時候走了,搶救室綠燈亮起,程雙言被推出來了。
臉上沒有蓋白布,蓋著氧氣面罩。
撲過去推床,感覺自己沒哭。
可胸前衣服濕了大半,懷疑下雨了,仰頭看,才發現頭頂是冰冷的手術電梯的頂燈,而程雙言馬上要被轉進ICU。
抹掉臉上的淚,又是好一頓簽字,胡一兩個字寫到噁心。
在簽署與患者關係那一欄時,才發現我們在公眾面前仍是姐妹關係。
ICU限制探視,每天只能進去十分鐘。
除了配合警察調查,剩下的時間便都蹲在ICU門口。
ICU門口全是家屬,打著鋼架床的,鋪著紙板床的,一個個形容枯槁,我也融入其中。
一分鐘都不能少,這是我和程雙言在一起後第一次在S市的約會。
幾天下來,液體不要命地往她身體裡打,她始終閉著眼,戴著呼吸機,心電監護儀在旁邊滴滴作響。
我像鬼魂似的飄蕩在醫院裡,等著捉到同樣飄蕩的程雙言,帶她回家。
警察那邊打來電話,嫌疑人抓到了,叫游弋,才出獄一年多,上一次入獄是因為經濟犯罪。
聞言深吸一口氣,託了程雙言朋友,請最好的律師,我要讓她死。
小幽是來的。
程雙言不清白,可我偏愛她。不需要理由,哪怕她惡貫滿盈也要偏愛她的偏愛。
住了一星期ICU,程雙言終於意識清醒了。
手術做的成功,只是發現太晚,出血量太大,險些器官衰竭了。
醫生告訴我,再晚來幾分鐘就救不回來了。
謝謝聖母謝謝上帝謝謝耶穌謝謝我。
我搶回了程雙言。
又過了幾天,程雙言轉入普通病房了。
萬幸,各項指標都恢復的不錯,除了肚子上留下幾個觸目驚心的刀疤,別處如常。
給她削蘋果吃,不會用刀,刀險些飛出去,插在床上。
最後程雙言半倚著床,無奈接過刀開始削。
「沒了我你怎麼辦?」程雙言數落我。
「沒了你我就死。」笑哈哈的,卻說得相當認真。
程雙言沉默半晌,放下刀,抱住了我。
出院後,我們沒在S市停留,兩人都對這座城市心理陰影太大。
於是徑直回了N市,我們沿海的小家,一個全新的開始。
追問程雙言當時說要給我的驚喜是什麼,她閉口不談,只說讓我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