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顯稚嫩卻又頗具威嚴的聲音迴蕩在大殿裡,不緊不慢的道出這段標準公文制式的開場白,坐在下面首席的相國高傒聽著聽著,卻微微眯起了眼,因為這段開場白雖然講的很好,但根本不是司正寫好的內容,是她在自由發揮!
高傒敏銳的朝上瞟了一眼,顯然,他不太滿意。
講完以後,劉樞無聊的看了一圈下面死氣沉沉的大夫們,道:ldquo寡人聽聞五漉城瘟疫四起,黔首罹難,農事不舉,寡人痛心已極,諸卿為之奈何?rdquo
這一句倒是符合計劃內的提問,高傒鬆了口氣,想來方才小漢王沒有照本宣科,也許是因為嫌棄司正擬的言辭老舊而已。小孩子嘛,總是叛逆罷了,不足為慮。
高傒起身說道:ldquo回王上,五漉之地,處漢國之鄙,與鄭國相臨,概病疫自鄭國山民傳來,臣以為譴附近翼城及霍城善醫者及能匠造者馳援即可,另免五漉城課稅一年,徭役一季,調粟米二千石濟之,更顯王恩浩蕩,眷念子民之意。如本奏helliphelliprdquo[註:鄙,邊境]
他分條縷析的說完,然後呈上一卷竹簡,聞喜走下台階來接了,再送上去放在御案上慢慢展開,這奏疏上已經詳詳細細的寫好了這件事情的應對方法和人員安排。
高傒重新坐下,根本沒等上面說什麼,他在殿中目光掃視一圈,問:ldquo不知列位大夫以為如何?rdquo
話音一落,幾個大夫忙起身呼應他,有的說ldquo相國所言極是!rdquo
有的道ldquo此舉恰如其分!rdquo
有的言ldquo此策一出,五漉之疫,必頃刻而愈!rdquo
大家一陣附和後,高傒露出一抹鬆弛而滿意的微笑,與往常流程一樣,事情大概就這樣定下來了吧。
劉樞覺得有點兒無聊,自從三歲聽政以來,這樣的場面她少說也見過千百次了,鞠躬盡瘁的相國大夫總是把一切都替她打理的明明白白:
發言稿是提前擬好的;朝會討論的問題也是提前敲定好的;任何政事的解決方案也都完完整整的記錄在奏本當中。
她只是這個流程中最不用費力的一環,只需要輕輕點個頭就行了,然後還能收穫一波英明神武的讚譽。
往常劉樞是非常樂得清閒的,十四五歲的年紀,有大把時間用來玩樂,鬥雞走狗、田獵嬉戲,甚至不必次次參加每月的大朝會,她這個國君做的簡直不能再輕鬆,有什麼事都統統扔給相國頂著,豈不美哉?
在幼小的劉樞心裡,相國那麼厲害,一定能替她處理好任何事的,不愧是先父王信得過的顧命大夫,她還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可是不知為什麼,在今天的大朝會裡,劉樞卻感覺到了一絲厭煩,說不出是什麼具體的情緒,也道不明是因何而起,就是一種令她心生不悅的厭煩。有那麼一瞬,她甚至覺得,這個累世幾十代祖傳給她的國家,是不是有她沒她都行?
她正神遊著,突然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ldquo相國之策,臣不以為然。rdquo
哎?這誰在唱反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