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沒有面見過別的國君,鄭伯,齊王,她都見過,往常她都是氣態平和的,但唯獨這一次,她有一絲緊張。
幾個念頭轉過,她已不知不覺走到了內殿的門口,便停下來,理正衣襟,順便沉默的向上瞧了一眼。
世上有一種距離,叫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
但見殿堂威然,漢王樞獨自坐於空曠的高處,似在沉思,也似是無聊,她修長的手指正輕輕摩挲著一柄長劍,出神。
那是歷代漢王的佩劍,劍號龍淵,鋒利的劍鋒散發著幽幽寒光,劍身烙印著漢國的圖騰。
也許是祭祀前後齋戒多日又異常忙碌的原因,劉樞的臉龐變得有些瘦削,神情中也有一縷倦意,她靜靜的坐於王座,看著膝上的長劍,更有一種莫名的孤寂流連周身,不知這位年輕君王的內心,有著怎樣的憂愁呢?
長信宮燈燃著搖曳的燭光,大內侍聞喜站在角落的陰影里,因著是才搬遷過來,大殿中再沒有其他多餘的物件。
只這一瞥,酈壬臣便對殿內的布局心中有數了,如此不至於一頭栽進去而手足無措。這個偷看小技巧,還是曾經兄長歸燦教給她的。
她低頭躬身走進去。
劉樞好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一時竟沒有注意到她進來。還是聞喜在一旁悄悄提醒,她才抬起頭,將長劍收回鞘中,放回桌案的劍架上。
酈壬臣伏首拜倒,拜了四拜,恭呼王號。
她瘦瘦的身軀遠遠的跪在空蕩的大殿中,那一俯一拜的姿態,恍然間叫劉樞以為自己眼花了,一瞬間忘記了說ldquo起rdquo。
劉樞憶起了很多很多年前,也有一位青年,向自己這般從容端正的行禮。
他們的姿態,很像。
如若不是早就知道那個女孩已經故去了,她險些以為他們會是兄妹。
劉樞見過無數人向她行禮,雖然都是同樣的步驟,但人和人的姿態總不會全然相同,每個世家家族教導出來的孩子,都帶著些自家的特點。
她瞳孔一顫,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傾身細看,而再定睛看那殿下的白衣士人時,卻又找不到半點相像的痕跡了。
她於是默默嘆息。大概是受到祭祀情緒的影響了吧,才會眼花。
ldquo齊國士人,前言事。rdquo劉樞發話道。
酈壬臣起身往前趨行幾步,在距離殿階十步開外處停下,再跪下來。
覲見之前,宮人曾向她反覆強調漢王的禁忌,其中一條,就是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十步以內。
劉樞瞧著她行禮的樣子,道:ldquo你這齊國人倒是對漢國的禮節熟悉的很啊。rdquo君王扯出一抹懶散的笑,ldquo竟叫寡人想起了一位故人。rdquo
酈壬臣身軀一緊,俯身道:ldquo勾起了王上不快的回憶,小人惶恐。rdquo
ldquo呵!你怎知是不快的回憶?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