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操場又慢慢走了十來分鐘,看見邊上的自動販賣機,游鳴眼睛一亮,買了一瓶青檸味的電解質水。
猛灌了幾大口,游鳴小跑回遲野面前,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好像買少了。
「我再……」
游鳴暗罵自己啥腦子,但他還沒來得及說出「我再去買一瓶」,遲野卻自然而然地接過他手裡已經被喝過的電解質水,仰頭喝了幾口。
「謝謝。」
擰緊瓶蓋,遲野把水瓶還給游鳴,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遲野抬眸:「怎麼?」
「……沒事。」
心弦一顫,游鳴連忙收回目光。
並排坐在操場邊的看台上,又喝了兩口水,放下水瓶,游鳴問:
「你又開始帶家教了?」
「嗯。」遲野點頭,「接了學校對面小區里兩個高中生的一對一。」
游鳴皺眉:
「你醫學生本身平常課業就緊,你對自己要求又高,凡事都想著做到盡善盡美拿獎學金,這樣還去教小孩做什麼?」
遲野側頭。
「他們給得多。」
游鳴:「……」
「你剛剛說得不完全準確。」
遲野抬頭,看向操場上奔跑跳躍,充斥著青春活力的學生,徐徐:
「我教家教、拿獎學金不僅僅是因為我對自己要求嚴,更是因為小希下個月要做的免疫治療需要一筆不小且長期的費用。」
「更何況,我還有外婆要贍養,住養老院、請護工、體檢看病,甚至……將來安葬,哪一樣都需要錢。」
游鳴一怔。
「……你之前不是說小希手術後,情況已經好轉很多了麼?」
遲野搖頭:「之前的確是我太過樂觀,以為腫瘤成功切除,並且熬過了最高危的頭一年後就能高枕無憂,但我昨天去了趟北兒,跟侯醫生認真聊了一下。」
「他告訴我雖然小希的腫瘤跟淋巴已經切除……」遲野垂眸,頓了頓,「……她的分期較晚,骨頭裡還是有癌細胞,誰也不能保證她什麼時候會復發。」
「而且小希住在北兒的這半個月,瞳孔縮小、眼球內陷、眼瞼下垂……醫生說她有了輕微的Horner綜合徵的反應,接下來如果進一步發展,有可能……會引起橫斷性截癱。」
遲野雖然極力壓制著聲音的顫抖,盡力繼續用以往風輕雲淡的語氣訴說,可他握緊到發顫的拳頭還是暴露了內心。
游鳴伸手,也不管周圍會不會有其他人注意,輕輕握住了遲野的手。
「別擔心。」
游鳴展開遲野的掌心,果然看見他手心裡被指甲壓出了四道月牙形的青紫。
「小希也是我的妹妹,我們一起想辦法。」
「想著你住校照顧小希不方便,再加上我創業也需要一個單獨的場地做辦公室,我剛來學校報導的時候,就已經在租房軟體上挑了三家附近出租的民宅。」
「剛好前幾天我才分別去看了,其中有家頂樓三層的小複式我覺得蠻不錯,一樓辦公,二樓休息,頂樓最安靜,等小希出院了之後留給她調養身體。並且離你們學校很近,每天早上騎單車二十分鐘都不要。」
遲野抬眸:「你呢?」
游鳴一怔:「什麼?」
「離你學校多遠。」
游鳴擺擺手。
「也不遠,我坐地鐵也是二十來分鐘,咱倆差不多。」
游鳴嘴上說著差不多,但遲野心裡清楚,騎單車二十分鐘跟擠地鐵二十分鐘是絕對無法相提並論的通勤。
「房租AA。」遲野說。
「你這個人啊……」
游鳴搖搖頭。
「我不是剛剛才說了小希也是我妹妹,哪有妹妹住家裡還要收費的?」
「你目前的獎學金跟打工賺的錢足夠支付小希的醫藥費,所以不想接受我出,我可以理解,但房費這一點小錢還跟我計較做什麼。」
「好了,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見遲野張嘴欲言,游鳴抬起手,神色嚴肅。
「不許再和我爭了,咱這又不是中式結帳。」
「還有你不是一直擔心你平時上課,護工照顧小希照顧不周全麼?」
「我認識一個現在就在北京定居的阿姨,她是我媽媽的大學室友兼好朋友,人特別特別好,甚至……我媽媽當年去世前,別人避之不及的時候她還曾經來看望照顧過我媽媽一周。」
「阿姨她雖然結婚了,但是因為身體不好,所以這些年一直沒有生小孩,但是她特別喜歡小孩子,我相信只要把程序辦妥了,她肯定願意過繼收養小希。」
知道遲野這麼多年孤狼慣了,能自己一個人扛下的事決計不可能找其他人,但游鳴心裡也很清楚,他這些年來到底承擔了多少本不該由他承擔的責任,過得又有多辛苦,甚至連大學選專業都在考慮小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