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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遲野跟裴知聿一塊回住院部巡房。
「我聽說咱們院今年的傑出青年申報又開始了……咱們科的名額是又給你了吧?」
「嗯。」
裴知聿嘖嘖兩聲,朝遲野豎起大拇指。
「嘖嘖……不愧是我兄弟,真牛逼。」
社會不像學校,同事之間多多少少有競爭關係,手術機會、培訓評獎、課題項目、出國進修……樁樁件件都需要爭取。
遲野雖然年紀不大還是初來乍到,可他的履歷實在太過耀眼,所以自從他三個月前來到濟和開始,基本上每一次的評獎評優就不存在沒有他的份的情況,而且還經常獨占鰲頭。甚至連這次醫院和工業園談項目的活也落到他頭上,簡直什麼好東西都能上去摻和兩下,一個臨床醫生「僭越」到碰總務科的活,樹大招風,怎麼可能不招人記恨?
只是大家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就算心有不爽,高低顧及自己的文化人風骨不會擺在明面上。而且全科室都知道裴知聿和他關係好,就算是給太子當伴讀借著名頭狐假虎威,也最多只敢背後罵他兩句「天殺的哈佛高材生,不好好留在漂亮國,非要跑回國來跟他們搶這三瓜兩棗的,國內的就業市場就是被這種人捲成麻花的,簡直有病」,不敢舞到正主面前。
「估計這幾天我打噴嚏的次數會更多了。」
「哈哈哈……」
被遲野的冷幽默逗笑了,裴知聿攬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那是他們小人之心了,沒想到等你以後飛黃騰達了,提前抱大腿也能跟著雞犬升天吶~」
「……11床,傅明朗——怎麼又是你?」
病房內,見11床手臂上紋著兩條青龍的男人上周才好不容易出院,這周居然頭上傷得更重的重新住了進來,林染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顱內出血、腦挫裂、腦損傷,身上還有槍傷……一個人怎麼能做到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反覆受這麼重的傷!?」
「他……」
坐在病床旁的女友關柔猶豫了一下,緊緊咬住下唇。
「……工作需要。」
「什麼工作會三天兩頭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啊?現在是新時代,又不是古代連年征戰沙場!武替也不會這樣啊!」
面對這樣不愛惜自己生命的患者,林染既急又氣。
「不是,」關柔垂下眼瞼,纖長的睫毛遮蓋住她的小半眼球,溫柔似水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過病床上插滿管子的男人,「……比這還要危險。」
見自己肺都快氣炸了,長發齊腰的漂亮女人卻從始至終都握著新婚丈夫的手,輕手輕腳地幫他掖了掖被角,看向一副地痞流氓像的男人的目光中滿是甜蜜。
林染實在是忍不住內心的怒火,剛又要衝上去跟關柔再多說兩句,遲野和裴知聿卻已進了病房,把她拽了出去。
「你剛剛在幹什麼呢?」裴知聿皺眉,「你不知道患者傷得很重,術後需要靜養嗎?」
「……我就是不明白,他明明有這麼溫柔漂亮又愛他的老婆,我也和他說過無數次了,他為什麼還要繼續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反覆受這麼重的傷!!!」
樓梯間,林染怒吼,胸腔激烈地起伏。
裴知聿表情嚴肅:「那是患者隱私。」
「看他那左青龍右白虎的架勢,這還用說嗎!?」林染怒火中燒,「他那副模樣,不是打流的還能是幹什麼的?年紀輕輕有手有腳……找點正經工作養活老婆父母不行嗎?」
「裴知聿說得對。」遲野沉聲,「我們無權過問患者的私事。」
「……」
長久的沉默後,林染紅了眼眶。
「……好,我就知道……你們男人不都這樣嗎?心比天高自命不凡,只顧著自己耍威風,從來不考慮親人的感受!」
扔下這句話,林染便一抹眼角,摔門而去。
「我剛剛有說什麼重話嗎?」
查完房,回辦公室的路上,裴知聿也還在為剛剛的爭執生氣。
「……這丫頭真是無法無天!每次她說我一堆,我還不能說她兩句,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經期不調天天親戚拜訪呢?和個炸藥桶似的碰都碰不得。」
見身邊的遲野不說話,裴知聿眉毛一挑:
「你評評理,我跟她到底誰是師兄誰是師妹啊?」
遲野依舊不語,目不斜視地繼續朝前走,任由裴知聿絮絮叨叨。
他跟林染吵架也不是頭一遭,兩個人就像貓見了狗似的,天天拌嘴咬一嘴毛,每每吵完還都要分別來找他評理,遲野早就習慣了。
遲野沉聲:「她還小。」
「……都二十二了還小什么小?」裴知聿眉頭又一皺,語氣極其不滿,「有的人在她這個年紀都當媽了!」
見遲野說完這句話後不再說話,裴知聿嘮叨完一路氣也消了大半,卻是搖頭。
「唉,真就只有你忍得了這丫頭的臭脾氣……剛好她沒男朋友你也沒女朋友的,乾脆你倆湊一對得了。」
說到末了,瞥神色如常的遲野一眼,裴知聿沒忘記忿忿補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