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聿應聲。
「我今天晚上也回去問下我爸媽,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更好的治療方案。」
*
六點下班,遲野在用鑰匙開公寓門的時候才想起來忘記買菜了,自從答應了跟裴知聿一塊去做實驗,再連帶上上晚班,他上周除去睡覺,幾乎沒剩下什麼休息時間。
遲野走進室內,換完拖鞋,他正在想今晚是又隨便下幾根麵條,還是乾脆直接叫外賣的時候,卻發現餐桌上竟已擺上了一葷兩素三個菜,甚至客廳都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遲野正愣怔著,便見游鳴又從廚房端了碗蓮藕排骨湯出來。
被對方看了一眼,遲野沒再像上次一樣呆站在原地,而是很默契地進廚房盛飯拿碗筷。
二人心照不宣地吃著晚飯,在飯快要吃完的時候,遲野開口:
「……你其實不用這麼做。」
「房租。」
見遲野疑惑地看向自己,游鳴淡淡。
「你沒找我要房租。」
遲野抿了下嘴唇:「……不用。」
「但我不喜歡欠別人什麼。」
游鳴抬頭,注視著遲野。
「尤其是你。」
「一諾一療結束了,二療至少需要隔一周,骨抑期你不接她回家麼?」
「我有錢。」
「……」
見遲野略微皺了下眉,游鳴勾了勾嘴角。
「你是不是想說我浪費醫療資源?」
遲野撇開視線。
「我無權干涉你的家事。」
「是麼?」
吃完最後一口飯,游鳴放下筷子,稜角分明的臉上含著笑。
「你既然知道還留我一個有婦之夫在你公寓——孤男寡男的,你真不怕發生點什麼?遲大夫,我是不是該說你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
遲野沒說話,只是伸手繼續夾菜,衣袖隨著動作微動,露出手腕下一道棕色的瘢痕。
雖然只是稍縱即逝,但在精衛住過院的游鳴對這實在太過熟悉,遲野還沒來得及收回手,便被對方強行一把抓住了手腕。
在看清遲野手腕上那道即便時至今日依舊猙獰可怖的傷疤後,游鳴臉色陰沉。
「……怎麼回事。」
「爬山的時候不小心受傷。」
「擦傷能這麼整齊。」游鳴加重了語氣。
「自己割的?」
「……」
遲野依舊沉默。
面對遲野的默認,游鳴感覺自己的指尖都在發抖,手上的力氣像被瞬間抽乾了一般。
遲野抽回自己夾著菜的右手。
沉默許久後,游鳴才抬頭注視著遲野的眼睛。
「……為什麼?」
——像他這樣劣等基因延續的生物遇到挫折會一蹶不振,但像遲野這樣的神仙也會麼?神仙應該是全知全能無喜無悲的,不會為凡人落下一滴淚水,哪怕有成群結隊的信徒死在他的腳邊都不會多垂青一眼。
在去美國的前兩年,因為遲晨希的緣故,遲野不敢忤逆夏長霞,他全天24小時都有保鏢監視,沒有夏長霞的允許,他哪也去不了,甚至沒有屬於自己的私人通訊設備,所有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眼底。並且遲野除了上學之外,每天還要陪對方參加大小晚宴,在豪門和一眾富商名流間斡旋周轉。
遲野從來不會否認夏長霞的能力和手段,美貌、智慧、情商、野心、眼光、魄力……她一向清楚自己的特長,並將自己的每一項優勢都運用到極致。
一向習慣掌控一切的遲野平生第一次感到了無力,所以在小希下葬的當晚,他便在房間內拿著偷藏起來的水果刀割腕。
雖然他無力反抗夏長霞,但至少他還能支配自己的身體。
那天夜裡是遲野第一次看見夏長霞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如此慌張的一面。
與平日裡打扮得光鮮亮麗一絲不苟的優雅知性貴婦人的形象不同,那天夜裡在得知遲野割腕後,剛卸完妝的夏長霞沒有化妝,沒有梳頭,甚至只是睡衣套了件外套,便披頭散髮穿著拖鞋地跟著他一塊衝上了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