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野沒有多說, 只是在替對方揉了會太陽穴後便多搬了張椅子,坐在書桌對面替他分析跟檢查秘書交上來的報表跟文件。
遲野伏案:「你也繼續。」
游鳴點頭:「好。」
「沒有什麼大問題。」
敲完最後一個字符, 四十分鐘後, 遲野道。
「營業收入、管理費用、銷售費用還有現金流都控制得不錯, 從合併營業收入的同比增長來看還在成長期, 暫時用不著開發新產品。但現金流還是要注意, 短期收支平衡無傷大雅, 長期如此有小於零的風險。」
「還有我標的這幾筆應收, 要做好成壞帳的準備, 並且要讓財務把這個月的沖銷及時核對處理掉, 避免資產和利潤虛高。」
自己來看也會這麼做,但游鳴仍然點頭。
「好,謝謝。」
在查《公司法》,見游鳴對著屏幕敲完了復盤跟計劃,根據業績調整了下人員又過目拍板了明天要發布的聲明,然後退了OA開始對著自己發呆,遲野沉聲:
「胡思亂想什麼呢?專心點。」
被對方抓了個現行,游鳴連忙收回視線。
「我已經搞完了……在回想大學的時候,你也這麼幫我拉WBS和甘特圖來著。」
遲野抬眸,檯燈給他硬朗利落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朦朧的光,冷白的皮膚像姣好的絜玉,讓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把玩。
「原來不是在假想辦公室戀情麼?」
「……」
心裡那點隱秘的小心思被對方一眼看穿,游鳴耳根發燙。
他們確實都能在彼此面前做最真實的自己,不需要掩飾那些隱藏在人性深處幽微晦澀的五毒三火。可就像讓遲野習慣表達愛意一樣,或許他也還需要時間去正視自己的七情六慾。
「……沒有。」游鳴嘴硬,「我就是覺得好像跟你在一塊,做什麼都很快樂,哪怕是這些最討人嫌的工作。」
說老實話,哪怕直到現在,游鳴依舊厭煩酒桌上的推杯換盞,有時候別人喊他游總他還跟大學一樣,覺得自己像在玩cosplay,戴著面具偽裝成熟穩重的大人。比起虛與委蛇的恭維客套,他永遠更喜歡開誠布公的推心置腹。
「不想工作,只想像上個月婚禮時那樣到處旅行吃喝玩樂?」
「是啊。」游鳴撇嘴,「大部分人有選擇機會的話,應該都會像我這麼想吧?誰喜歡天天被困在工位上焦頭爛額提心弔膽,我是老總都不想。」
「不過我還是會好好工作賺錢養家,不讓你當窮光蛋的男……老公。」話在嘴裡繞了個山路十八彎,游鳴才堪堪把這個對方早就在床.上叫順了嘴反而每次惹得他臉紅心跳的詞說出口。
「沒事。」
遲野抬眸。
「真有那一天,我養你。」
「好啊。」游鳴也笑,「那我就當遲大夫的小助理跟賢內助,給你洗衣做飯料理家務,事無巨細鞍前馬後。」
「不行……你要是負心漢怎麼辦?再說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嘴上說著養一輩子,實際上真這樣多看幾眼都嫌煩。看來我的鹹魚夢還是實現不了唉——」
單手托腮,游鳴故作沉思地嘆了口氣,像真的認真思考了下這段玩笑話。
「不過你要是真哪天回美國繼承家業,那我就繼續留在江城等你回來。左右不過再多挖七年野菜,七年不行就十七年、二十七年、三十七年。」
遲野忍俊。
「我又不是薛平貴。」
「可我是王寶釧。」
「……」
二人相視一笑,保存文檔後關了電腦去睡覺。
相擁而眠,一夜好夢。
*
翌日醒來,遲野帶著游鳴去家邊的江灘公園晨練。
自打游鳴大病初癒,又連著吃了兩個月的阿司匹林和胃藥才勉強把血小板降到四百,每周末不管工作多忙,遲野都會抽時間監督他早睡早起一塊鍛鍊。
游鳴有時跑得慢些,遲野便放慢腳步來等他,拉著他的手陪他一塊慢慢地跑。
慢跑完五公里,遲野和游鳴在江邊慢慢地走。
「呼……」胸腔起伏著,游鳴長吁一口氣,「真是年紀大了,跑個兩大圈就累夠嗆。」
拉伸放鬆完,走累了,二人並肩坐在石凳上看了會日出,之後便朝家裡走。原路返回時,看見公園廣場上跟著音樂打太極的老人,走到別墅的裝甲門門口,游鳴忽而笑了。
「笑什麼?」
「哈哈……我就是在想,等我們老了,頭髮鬍子都白了,到時候會不會也跟這些老爹爹一樣,每天起個大早來打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