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和顧承聊聊。」宴雲景結束手上的工作,抱著夏一陽起身,扶著他的雙手把他放下來,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夏一陽穿上鞋子,「走吧。」
顧承目前在實驗區的醫療研究部門,前幾天從重症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門內外有軍官看守。夏一陽和宴雲景過來的時候,他正好醒著。
兩人進去時,斜躺在病床上的顧承只看了他們一眼,視線在夏一陽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隨後便移開了,顯然是不打算配合。
讓夏一陽意外的是沙利夫人和雲鴿也在,兩人分別站在病床兩邊,聽到開門聲後都看了過來。
雲鴿朝宴雲景點點頭,又對夏一陽笑了笑,便繼續工作。
裹著披肩的沙利夫人欠身行禮:「陛下,下午好。」
站在旁邊的夏一陽視線在顧承臉上轉了一圈,又抬眸,對上了沙利夫人的目光。他頓了頓,見對方對自己微笑,便也點點頭:「夫人您好。」
「你好。」沙利夫人的笑容和聲音一樣溫和,與她的氣質相符,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但眼角些許歲月的紋路,以及臉上散出的疲憊感,讓人能感覺到,她最近狀態其實不太好。
夏一陽收回目光,將視線落回顧承身上。
顧承靜靜地坐著,許久沒見,他看起來瘦了一圈,尤其是臉,凹陷得似乎能看見骨頭。他身上穿著病號服,頭髮打理過,看起來並不凌亂,只是低垂的眼睛裡沒什麼光彩,也不理會雲鴿中校詢問的問題。
沙利夫人憂心忡忡地看著顧承,多次好言相勸,可顧承就是不願拿起放在他手邊的手環。他明明可以打字交流,卻偏不那麼做,所有人對此都毫無辦法。
今天的例行詢問時間結束,依舊一無所獲。雲鴿收起光腦光屏,向宴雲景點頭示意,便離開了現場。
沙利夫人並沒有打算離開,她靜靜的坐著削蘋果。此時夏一陽抬頭與宴雲景對視,後者心領神會,看向對面:「夫人,有些事需要向您確認,方便的話,請您跟我來一趟。」
沙利夫人很配合,聞言起身,卻猶豫著看了眼手中削了一半的蘋果,看向床上的顧承。
「我來吧。」夏一陽繞過去,從她手中接過蘋果和水果刀,「夫人您放心去,我會留在這裡。」
沙利夫人抿唇微笑:「十分感謝你。」
宴雲景臨走前又看了眼夏一陽,見他對自己眨了下眼,這才安心帶著沙利夫人離開病房。
夏一陽心裡明白,宴雲景和沙利夫人之間肯定有事情要聊,大概率是關於那份檢測結果。至於顧承……
他收回目光,與抬眼看向他的顧承對視,去剛才沙利夫人坐過的位置上坐下。他掃了眼病房的門,透過門上那小塊方形的小玻璃,能看到外面仍有看守的軍官。
於是又收回目光,低頭繼續削蘋果,同時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絲精神力,將周身散發著混亂頹喪氣息的顧承納入治癒範疇。他控制著精神力的用量,少之又少,少到顧承根本沒有察覺。
兩人都沉默著。夏一陽削好蘋果,將其切成小塊,沒抬頭,忽然開口:「我挺討厭你這人的。」
顧承一動不動,視線卻抬了抬。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挺討厭你。」夏一陽仍舊垂著眼睛,認真地給水果分塊,「顧承,你會算計,這倒也罷了,但你把宴雲景和我也算進了你的計劃里。」
夏一陽終於抬起頭,將盛著分塊水果的盤子放在顧承身前:「我這人挺記仇,並且我永遠站宴雲景這邊。」
顧承的視線落在那盤水果上,沒有任何動作。
「但是。」夏一陽的話在此轉折,「我很佩服用生命去保護家人的人。」
顧承:「……」
「沙利夫人或許是不清楚你現在不能吃水果。」夏一陽歪了下腦袋,「可她還是在很認真地給你削蘋果,看得出來她不太會做這些,也沒考慮到這一點。不過我想,她是真的很愛你。」
「你也很愛她,對吧?」夏一陽問。
顧承的視線動了動,靜靜地盯著那盤蘋果,眼眶似乎更紅了些。那只可以用來打字的手環就放在旁邊,他卻依舊沒有拿起來。
夏一陽的視線從手環上收回,精神力悄悄地繼續執行著治癒任務。
「我的媽媽也不太會做這些事。」夏一陽忽然說起自己的事,臉上染了笑意。
「我的記憶不多,但我記得她也不太會削蘋果土豆類要去皮的水果蔬菜,不過她經常嘗試,後來蘋果會被她削得坑坑窪窪,只剩下一點點果肉。」夏一陽垂著視線回憶,「我爸對我說要對媽媽好,她不會做,我和我爸會就行,但如果她想做,而且是為我們做,比如削蘋果、做飯什麼的,我們就不能掃她的興。老實說,我以前總是很期待我媽會給我帶來什麼驚喜,那種感覺很好。」
「愛是相互的,我們愛著她,她也愛著我們,所以她才會一直美好,我們亦是如此。」夏一陽笑著,「我見過以前的沙利夫人,她很美很有氣質。你一定很愛她,她也很愛你。你瞧,儘管她不擅長做這些,也仍要照顧你守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