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個致死的破綻,莫非這就是那個女人的目的?
那麼,她又會如何做?
可在接下來的大約五分鐘裡,他等待的致命一擊卻遲遲沒有到來。時間仿佛被拉得很長,而其間的每一個節點都被他死死地攥住,一如溺水者臨死前看見的那根稻草。
他以為會體會到身體死去而靈魂脫出的感覺,可是終究沒有。
直到耳鳴慢慢消退了,周遭的空氣好似也逐漸清明,渾濁的塵土終於還是失去在半空中起舞的資格,無力地墜回到它本來的地方。
在試圖睜眼以前,他略微挪動右手,得到了一個細長而堅硬的反饋。
是弓。
他反手將它握緊,並協調著睜開雙眼。霎時之間,繁茂而雜亂的綠色盡入眼帘,密密麻麻的樹葉將他層層包圍,錯綜複雜的枝幹將他遮擋,這雙人類的眼睛看不到巨木之外的景色。
他使了些力才將幾乎埋進土中的木弓拽了出來,好在這弓質量尚可,雖難免有了些劃痕磕碰的印記,總還沒斷開。
這時,「殺生丸」的喉音才從前方幽幽傳來。
「殺生丸,我無意取你性命,不過是想與你談談而已。」
殺生丸抬眼,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抹銀白就此映入瞳仁。
他譏誚道:「無意取我性命?哼,我還以為,你是過來確認我的屍體的。」
聽此回答,桔梗無奈地嘆息一聲:「我那樣做,不過是想讓你失去戰鬥能力,否則便無法得到一個能平靜談話的機會。」
失去戰鬥能力?
他不爽地眯起雙眼,遂而伸手朝著後背上的箭筒伸去——卻摸了個空。
見他如此,對方再一次幽幽地出聲:「剩下的兩支箭,我在樹倒下的那個時候便取走了。」
殺生丸蹙了蹙眉,猛然意識到她竟對箭的數量如此瞭若指掌,再加之她剛才的那句「失去戰鬥能力」,其真實目的為何,已是昭然若揭。
「看來,我殺生丸果然被看輕了。你以為沒了箭,我便不能戰鬥?」
他冷笑一聲,忽而抬手,霎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中之弓朝著桔梗所在的地方劃了過去——
雖說似劃的動作,可佐以他的力道與氣勢,便像是一道斬擊一樣。此時那弓似乎已變作了一把利刃長劍,哪怕傷痕累累,它也依舊能殺人於千里之外。
桔梗沒有料到已經空箭的殺生丸竟還能作此攻勢,一時難以躲閃,只得硬生生吃下他的這一擊。那木弓自她左側殺來,弓身周遭環繞著一股凌厲的風,略過之時,便在她的胸口下面一指處破開了一道口。
霎時之間,華美的外衣也被割破,很快有鮮血自里滲漏出來,染紅了胸口前的一大片衣料。
她吃痛地捂住傷口,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微弱的低吟——這副脆弱的模樣暴露在殺生丸的眼裡,竟讓高傲的他更加惱怒,站起身來就要再補上一次攻擊,直欲取她性命。
這女人,竟敢用他的樣子露出這樣弱小的神情!
眼看著下一輪攻擊就要迎面而來,桔梗已顧不得讓痛楚再禁錮住自己的行動了。她用最後的兩秒看準了殺生丸背後的一個位置,隨即足下發力,騰空而起,朝著那個位置一躍而去!
殺生丸自覺受到輕視,還在氣頭上,便想也不想地用手中之弓跟隨著桔梗跳走的方向斬了過去——
下一秒,有碎葉無聲地落下。
還有兩條周身瑩白的蟲狀之靈,被他這一擊徑直地斬斷了身體,也無力地落了下去,一動不動。
這兩條蟲靈一直跟在他的背後,因此他方才一直沒有注意到它們的存在。殺生丸看了一眼身體漸漸沉暗的它們,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
是那女人隨身的式神?可他猶記得在白靈山的那一次,他並未見過它們。
然而,沒能等到他為此進行更一步的回憶與剖析,一股無可抗拒的剝離感便充斥起了這個軀體。這比他至今所見識過的任何一種力量都要霸道,讓人只要初初體會,便無法作任何抵抗。
失去了死靈,陶土作的身體便如脫線木偶般倒了下去。
聲響不算小,可他卻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事到如今,他就是再蠢笨,也心知自己又再一次中了這女人的計了。
而始作俑者仍在不遠處捂著胸前的傷口,眼看著他除掉了僅剩的兩隻死魂蟲並無力地倒下後,才慢慢走上前來。
「它們是我的死魂蟲,我的所有行動,都得倚仗它們收集來的死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