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顧周圍,並未發現任何離奇之處,可目光最終在角落處的一副對象上停滯。
桔梗此時已經跪坐在了火堆旁,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順之看去——登時瞭然。
「那是我的弓箭。」
殺生丸回眼看向她——果然見她原本身後背著的箭筒已經消失不見,手上空空如也,那把她先前射殺猴妖的弓,此刻也不知所蹤。
他相信自己的記憶,確信她在入洞以後,並沒有做出卸下弓箭的這一動作。
「你——」火光跳耀在他的側臉,那上面鑲嵌的金瞳也隨之閃爍,「果然有備而來。」
「倒不算是有備而來,只是……稍微留了條後路罷了。」
「既然你帶我來到這裡,那我是否可以認為,這裡就是你認定的出口?」
「這裡不是幻境的出口,但這裡是離出口最近的地方。」
「出口是什麼?」
桔梗卻一反常態,話鋒突轉,把出口這個話題暫停在了這裡。
「殺生丸,我說過會把一切告訴你,在知曉出口的真面目以前,先聽聽我在這個幻境裡的發現吧。」
畢竟,夜晚還很漫長。
他眯起眼,最終沒有反駁。
「這個幻境,是四魂之玉的碎片依照我生前所居的村落築成,裡面的人和物,一部分曾毀於五十年前犬夜叉之手,另一部分就算留存至今,應該也已經老舊不堪了。四魂之玉在五十年前被曾我守在這裡,因此它所織造的幻覺,也只能依憑當時的情境——村外那棵樹也好,青叔也好,或是那位賣唇脂的彩子也好,都是我尚且活著的那個時候的真實存在。
「但是,當年覬覦四魂之玉的妖怪眾多,我因而鮮有把它帶在身上,它所認知的村落自然也不完整。剛剛與你在村中四處遊走時,我便注意到了這個幻境中的村落,果然和我曾經生活過的不甚相同,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想。」
殺生丸只靜默地聽著。
「而這個山洞,是我生前藏匿鬼蜘蛛的地方……也就是奈落。知曉這件事的人,當年除了我的妹妹,也就是犬夜叉而已了。我從未帶四魂之玉來到此處,因此這裡的這處洞穴,它並不知曉。如果我們今天所走過的所有地方,它都能監視到我們的行動和對話的話,那麼此處,便是唯一它的視線無法企及的地方。」
他聽到這裡,提出了疑問:「既是碎片締造的幻境,為什麼它無從知曉的山洞,還會真實存在?」
——他果然很敏銳。
桔梗想著,略微出神地看著眼前的火光,說:「是清那丸。」
「清那丸?」他有一段時間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就算是上一次清淺的提及,也已是這一千八百零一次的輪迴之前,「劃出這個碎片無法追蹤的山洞的是清那丸?你去找了它連手?」
「算不上連手,不過,清那丸與碎片並非同心一致,因此,我找它商量了一點力所能及之事而已。」
鮮活而橙紅的光跳躍在他的臉上,仍掃不走他此刻面色上籠罩的陰霾。
「清那丸一直想致我與死地,絕不會幫你救我。除非,是你答應了它的條件,」話頓兩秒,語氣突然鋒利起來,「並且,是關於我的條件。」
「果然瞞不過你,」桔梗點點頭,對他的毫無偏差的推斷感到欣慰,「我的確以你為籌碼,答應了清那丸的一個條件,但這個條件對你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顯然不太愉悅:「巫女,你是第一個敢用我殺生丸作為籌碼的人類。」
桔梗也不占下風:「恐怕我也是第一個能從幻境裡救你出去的人類。」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在這裡殺了你?」
「不……相反,你說過,你已經在這裡殺了我數千次。我絕不懷疑你的實力,殺生丸,殺死我對你來說就像踩碎螻蟻一樣簡單,只是那樣的話,對眼下你的處境卻不會有絲毫的改變,不是嗎?」
殺生丸覺得自己的怒氣猶如被一條細弱的韁繩捆在古舊的樹幹上,底下是灼熱饕餮的滾滾岩漿。它顯然可以用不到一分的氣力掙脫,更可以踢碎不堪一擊的樹幹,但現下,卻仍寬宥著弱小的韁繩,讓它緊系自己,令自己不墜落於下方的滾燙。
他沉默了兩秒,似乎在這短暫之間,就喝退了那股涌動的怒意。
他首先問:「我希望你談判的結果,值得讓我作為籌碼——告訴我,清那丸要怎麼幫我們?」
桔梗的眼底瞬時閃爍了一下,似乎並沒有想到說服他的過程會如此順利,隨即,心中湧起雜陳五味——他好像變了些,如同朝人類更近了一步。
如今在這狹小的山洞之中,他那華貴的衣角,也幾乎觸手可及。
「我的弓,和一支箭,」她垂著眼,試圖專心陳述當時與清那丸達成的交易,以忘卻那些自擾的思緒,「放在這個隔絕四魂之玉碎片的山洞裡……就是它答應我的事情。」
聞言,殺生丸的目光頃刻落到進入山洞時就注意到那副弓箭之上:「進到這裡之前,你手上的弓都是之前幻境裡的那把——所以,這一把不是碎片創造出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