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主管全部考試,故而作為尚書的曹嶷要親自確認才能入檔,他接過來拆開,眾人皆是屏息,連洛王姜熙都轉回頭收了笑,靜靜看著那一摞厚厚的公函。
唯獨梅硯山,仍在品茗陶然,仿佛不受政事擾煩。
只掃一眼,徐照白曹嶷
「怎麼?」許黎邕是急性子,忍不住追問,「什麼結果?」
王希元輕輕咳嗽一聲,校書郎似是懂了,趕忙告退,飛快離去。
徐照白沒有言語,他似乎已經猜出了答案,表情與其說悲或喜,歡快或煩悶,都統統談不上,只有一種意味深長的憂思在眉間徘徊不去。他沉默望著曹嶷鐵青著臉色,將公函越過眾人,徑直遞給梅硯山:「梅宰執,您過過目吧。」曹嶷語氣談不上好壞,只有些冷硬是聽得出來的。
洛王姜熙目光看過眾人的表情,再看梅硯山的笑容在接觸到公函時有那麼一瞬的錯愕,他忽然笑出了聲,擊掌道:「咱們是不是要恭喜國舅爺了?」
沒人回答。
公函在所有人手中走了一圈,最後落在桌子上,政事堂安安靜靜。
洛王姜熙自己去看,只見公函頂頭寫著一行字:崇寧二年京畿道解試解元梁道玄。
他也吃了一驚。
考中是一回事,解元又是另一回事。這個結果令人吃驚,梅硯山去看梁道玄的策問文章,看畢,忽得也笑了:「好文章啊!」
他這一說,其他人也不好再繼續各懷心思的沉默,徐照白也看過一遍前三文章,點頭道:「確實精妙,文辭朴雅嚴正,無近世坊間故作流麗紆辭之穿鑿,立意明晰,宏略也算是過人,比之後兩人,著實勝過不少。」
「可是……國舅爺不是未曾讀過書麼?」王希元說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他早年在北威府,未曾就讀任何書院,怎麼入京一年,便成材至斯?莫不是陳……」他本想說陳棣明老學士有些本領,一年便可教出如此優秀的學生,但猛地想到積年過往,當即頓住,看了眼梅硯山,閉緊了嘴巴。
「陳棣明老學士教之有道。」梅硯山卻是笑了,「國舅爺也非池中之物。」
「大家怎麼都不大高興的樣子?」洛王姜熙開口道,「這不是喜事麼?咱們明日還得給太后道喜呢!」
「太后今日倒是與尋常無異,若不是諸位大人提醒,我都忘了今日是國舅爺解試放榜。」王希元雖然聽出洛王姜熙話里的嘲弄,可他不想此時有任何爭執,開口迂迴,也是先退一步,「明日正是小朝會,諸位一道道喜也是禮數應當。」
這個台階倒是舒服,然而洛王姜熙卻似乎不打算先下,反倒目光逡巡一周,笑得無比燦爛:「本王倒是欠國舅爺一個人情,得親自送些禮物才算不失禮於太后,只是本王是邊陲野封,不知京中賀喜中第之人有何風俗?還得向諸位請教一二。」
徐照白聽得懂他的弦外之音,但見曹、許二人面色已不大好看,也以另外一種形式出言相勸:「殿下,我等都非京畿道人士,我家鄉也是遠地邊荒,無有常俗,因困貧,官府賞賜中第士人也往往多給錢米。只聽說帝京解試中第,有送花禮的習俗,倒很雅致,不若送幾盆桂花,早前我也略有聽聞,國舅爺是愛花喜芳之雅士,想來此禮足以償情。」
徐照白的台階,洛王姜熙還是領受了,他笑語謝過,輕鬆告辭,腳步都輕快許多。
屋內在他走了後,氣氛仍舊略顯壓抑,梅硯山卻自斟自飲怡然自得,許久才道:「洛王殿下入京時短,卻比咱們都懂得禮數啊……國舅爺解試點解元,是我朝未有過之事,外戚得此殊榮,我們合該賀喜才對。」
說完他又同正在閱讀梁道玄解試解元文章的王希元道:「再將文章與我看看,這真是好文,好文啊……拿到省試也必然點中入殿的好文,看得人心花怒放,亢意盎然,官家當真洪福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