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仰仗權勢,不可得也。
宴席開前,等待太后的眾人便在殿內就座休憩,偶有熟識人家走動閒談,也皆輕聲細語,宮中規矩與大家教養無處不在,生怕錯了一些,使人嘲笑。
承寧伯夫婦到場的傳唱,讓殿內最窸窣的細語聲也消失不見。
倒不是承寧伯歷來以軍功傳襲家訓,子弟皆戍於邊關,稀奇得見,而是來人是太后與國舅的姑丈姑母。
如今國舅爺、新晉京畿道解元梁道玄是京中街談巷議最招人談論的人物,其傳奇性可謂開本朝之先河,不用考慮省試如何,單單這個解元的橫空出世,就使得整個帝京斐然向風。
承寧伯夫婦忽然發現自己京中多了好些親戚,祖上結過親的、繞了八個彎當下有些裙帶的,可謂貝聯珠貫,絡繹不絕。他們一入毓慶宮,上前來說話的便接上了首尾,一個接著一個,待到一位公公前來通傳諸位可以入席時,二人已經喉嚨乾渴,只覺得救。
毓慶宮庭苑,千燈百樹,雖是夜晚,卻猶如明晝。
眾人驚嘆讚賞,繞行橋道,由宮人領路一邊游賞一邊尋得自己的位置入座。
待人全部落座,內侍省的御前司印大太監沈宜現身毓慶宮殿前高台之上,正聲放言:「恭迎洛王殿下。」
洛王姜熙作為皇帝唯一一個近親叔叔,無有意外地隆重登場,坐於次席。
「恭迎太后懿駕。」
眾人起身叩拜,齊道:「恭迎太后,太后千歲。」
「免禮平身。」
再抬頭時,太后已然端坐居上。
梁珞迦今日也不算盛裝,但也換下素服,周身桂黃飾金,鳳首金釵兩兩成對,華耀之儀端莊萬方。
承寧伯夫婦的位席靠前,將梁珞迦的儀容看得清清楚楚,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這位外甥女,光是這長相,梁惜月不免一時恍惚,心道若是玄兒一身女裝華裳,大抵也就是這個樣子。果真血緣騙不得人,兄妹除去眼眉神韻,其餘幾乎一模一樣。
如此一來,她對太后竟有些愛屋及烏的好感。又思及她綺年玉貌,尚是芳華之年,卻要獨老宮中,不免愛憐。再一想,這全是那死貴大哥的傑作,更是心疼梁珞迦苦命一如梁道玄。
他們本不應坐在此位,而太后所設,想來是也將他們當成親近的家人。
「重陽節慶,我朝素重,諸位都是我朝親貴勛世,先祖與太【】祖也一道曾在此日登高賞秋,共話父子篤、兄弟睦、夫婦和為家業興盛之道。」
太后開口便引用《禮記》,將這次宴會的意義拔高不少,許多人原本以為是家宴,誰知竟如此隆重,便唯恐有言行失踞之處。
「孝禮乃百行之冠,眾善之始。皇家與公卿百官,都要為天下表率,方不失其義。」
太后的教誨,眾人必須俯首稱是。
但這個時候,梁珞迦卻一轉言辭的語氣,驟然鬆快親藹:「但是在座諸位皆是親貴近臣,哀家見之如見親,既然是親,也無需拘謹禮數,且坐飲這第一輪酒,敬天地有德,我朝國祚永昌。」
緊張之人不免暗暗舒氣,看來太后也不想端著一整夜。
此輪敬酒後,氛圍和緩親近,洛王率先起身,言太后母儀天下,重陽當敬太后,眾人也一併恭敬同賀。
御樂絲竹於花苑四角同鳴,柔緩曼妙舒人心神,加之美味佳肴由擺舟的青衣宮女奉上,旖旎之美平添入溶溶夜色,觥盞也漸漸交錯聞聽談笑之聲,不斷有人陸續上前敬賀太后,所言之喜也多是提及梁道玄得中解元。
太后一一含笑稱納。
酒過三巡,許多人也微有醉意,恐在宮中失儀,不敢再飲,清茶奉上的輪次逐漸增多,承寧伯夫婦對飲一盞,相視而笑,正當默契之時,卻見沈宜沈公公在前墊路,太后降階移步,已到他們座次之前。
崔函與梁惜月立即起身相迎,太后從沈公公手中接過酒盞,恭敬道:「姑母,姑丈,今日是重陽家宴,哀家也當執奉尊長,請受此敬。」
二人只道不敢,梁珞迦卻格外堅持,他們也只得恭敬領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