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弟弟……這次省試……也太難了……」
他邊哭邊說。
梁道玄這時候還能笑得出來:「二哥,沒事的,家人就在外面等咱們呢,咱們要是哭,家人見了該傷心難過了。」
柯雲庭趕緊用髒兮兮滿是墨跡的袖口去擦臉,手顫顫巍巍的,和其他人一樣,上面都帶有些凍紅的瘢痕……
這次,貢院前焦急等待的崔鶴雍看見表弟是自己走出來的了,長出一口氣,但再一定睛,怎麼肩上還斜挎著一位?
他顧不上那麼多,心想誰家死人啊!大家都是考生考完都是半條命沒了,怎麼還要別人扶著!衝上前就要扶住弟弟,推開那人,這時候忽然有人自他斜後方殺出,沖向梁道玄,一把搶過他肩上的人,大呼道:「二哥!二哥你怎麼了!」
誒?這不是柯家三公子柯雲康嗎?
崔鶴雍想著卻沒停步,扶到了表弟,當即心下一驚,表弟隔著衣物也已是渾身發燙,似在發熱。
誰知表弟看他還能笑著,比第一次狀況要好不知多少。笑過後,梁道玄再轉頭對柯雲康虛弱道:「三哥,二哥凍壞了,你快給他扶回去吧。」
承寧伯府和柯府強壯的僕從們都已跟上,柯雲康驚覺眼前之人竟是梁道玄,含淚連連點頭,這回,他看像是快死了的未來妹婿,反倒比活蹦亂跳時可愛百倍。
梁道玄上馬車時,小姨差點哭暈過去。只一摸他額頭,全家人都驚得魂飛魄散,於是人人摸一下,人人都要哭了。
梁道玄卻敏銳注意到,在等候的地方有許多穿僧袍的和尚,他們身後的馬車都掛著木牌,上寫寺廟名字。許多遠地入京的考生是沒人來接的,這些僧人便是借住寺廟安排接考,以免惡劣天氣下考生力有不逮,突生意外。
妹妹想得果然周全。
這是梁道玄閉上眼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當祝太醫臨危受命,再度來到梁道玄病床前,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只望聞便知,這是急症的風寒,如若不緊急救治,恐有不虞。
太后的懿旨他不敢怠慢,趕忙搭脈,之後才稍微放了放心。
國舅爺身體強健,底子好,又氣血旺,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唯獨症狀確實來勢洶洶了些。他趕忙寫下方子,又讓霍公公回宮取藥。
這是太后的懿旨,梁道玄生病一律太醫診治開方太醫院抓藥,內帑出錢。
其實相比國舅爺的病情,祝太醫覺得應付門外國舅爺那烏泱烏泱的家人更讓人頭疼。
女眷哭也就罷了,怎麼男的親戚也跟著一併在哭啊?
罷了罷了,太后旨意,他沒得選擇,只能硬著頭皮出去,實話實說:「諸位稍安勿躁,這風寒是急症,來勢洶洶,但國舅爺身體康健,底子在這兒,醫治用藥及時,斷不會有事,只是養病期間,靜居為宜,切記切記。」
承寧伯崔函當即道:「祝太醫辛苦,我家還有一根山參,和上次那根成對的,用給他灌下去嗎?」
祝太醫腦仁疼得直跳,又不能辱罵當朝伯爵,只能努力保持醫務工作者得體的微笑,平和道:「大可不必,國舅爺是風寒侵體,不可燥補,退了熱,養住氣,才是上上。我在這裡叨擾了,親自看藥,諸位還請安心。」
祝太醫認為自己這些年熬到正五品院判實屬不易,他對自己醫術有自信,一定要留下是真不放心這家人再給昏迷的國舅爺餵奇怪的東西,不然當朝國舅真死在自己手上,太后必然跟自己沒完。
聽完他的話,承寧伯和紅著眼的夫人對視,似是終於一顆懸心平穩,鼓勵般點了點頭;那對抱著痛哭的夫妻終於停下來;一旁熱鍋螞蟻一般的年輕人也終於跌坐進椅子裡;歪在角落的老人終於長出一口氣……
國舅爺也是好福氣的。
祝太醫心中不免感嘆。
第37章 鰲函呈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