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梁道玄心智過剩,是語言上的太極高手,一句話出口, 避免接受或拒絕的唐突,將重點轉移回行刺。
「還沒。」沈宜並不回頭,「外面的事,輪不到我管, 但宮中如若有吃裡扒外之人,內侍省也不會任由旁人插手。」
二人說話間抵達刑訊的堂屋,此屋與一般居室比還有些狹小, 燈台卻有四盞,從四個角落將無有窗戶的室內照得明亮如晝,梁道玄沒看見什麼刑訊的用具,只當中青黑色地磚里插有四根手腕粗細鐵釘,尾端成環。
屋內早已背北擺好兩個高頭椅,沈宜請梁道玄上座,梁道玄推辭後,他也不再堅持,擇左而坐,梁道玄在右邊的椅子上坐好。
一名穿漆黑繭綢衣的太監進內稟告:「人帶來了。」
沈宜擺手,待人下去後對梁道玄說:「恐罪人自戕,典刑司不許使用杯盞碗盤,無茶待客,委屈國舅爺了。」
梁道玄很想說這個陰森壓抑的環境他也沒有那個閒情逸緻,更算不上客人。但想是想,說是說,到了嘴邊,還是笑成一句:「正事要緊,無妨。」
「從前也不是沒有外面的官吏進到這里來。」沈宜看他的眼神足夠認真,四面燭火的晃動折射下,他漆黑的瞳仁處處映光,「但他們都沒有國舅大人鎮定。」
「大概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梁道玄這句算是調侃,但下一句就認真許多,「帶我來這里的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宜倏然笑了。
鐵鏈刮擦磚石地面的刺耳聲忽得響起,二人正回頭去,門再度打開,黑色繭綢衣服的太監壓著一個渾身散發血腥氣和惡臭的人進了屋,那人手腳皆有鐵鏈,執刑的太監將鐵鏈末端與地面的鐵環扣住,向二人行了一禮後離開。
「宋福民。」
沈宜這一聲,讓木然的囚徒如夢方醒,從一動不動的停滯,到猛然跪地,叩頭大哭:「沈大人,我都說了,我什麼都說了!真的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啊!」
他叩頭的間歇,跳蚤隨著甩動的頭髮落向了四周,梁道玄趁著他抬頭時看清此人長相,兀得一驚,竟是殿試那日追著長公主一路跑的年輕小太監。
可此人已然面容枯槁,嘴唇皆是滲血傷痕,手摸過的地面也留下模糊的血漬。
「我沒有說是你放走長公主殿下,但你玩忽職守,不肯交代在追回殿下前見了誰,這才是你接受懲罰的緣故。」
沈宜沒有疾言厲色,也不大吼大叫,語調平靜如水,無波無瀾,卻讓被喚作宋福民的小太監抖如篩糠。
「我……我就是出去轉轉……」小太監帶著絕望的哭腔,五指緊緊叩地。
「那日你在殿下身邊當值,卻擅自離開,去見了隆懷宮一名名叫馮小釵的宮女。」
一句話猶如驚雷,宋富民的哭泣戛然而止,呆呆抬頭望向沈宜,甚至忘記回話。
「但你並不是主動去找她,而是她拖人送信,要和你見上一面。她今年九月就要放出宮去了,她不想回鄉,想在帝京留下。馮小釵會做幾道宮中的吃食,她想拿著這些年在宮中攢下的銀錢於南城買個鋪面,做些糕點果子的生意,求你幫襯幫襯。」
從宋福民的表情看,梁道玄猜到沈宜的情報每個字都是真的。
「你一直喜歡她,知道她出宮後仍然留京,自然歡欣,預備把自己的積蓄也取出來給她,你們一起合開個賣點心的鋪子。說完這些,你再回殿下寢宮,卻找不到殿下了,情急奔出,後在前朝東側撞見了梁國舅。」沈宜短暫停頓,再道,「我說得可有錯?」
宋福民的眼睛在煌煌燭照的室內,也已是死水一灘。
「你知道自己犯了忌諱,怕連累馮小釵,主動來投案,熬過幾輪刑,都沒把她供出來。但是你是否知道,那日是有人給了馮小釵五十兩銀子,讓她引開你,這樣好使人動手放出公主。我讓人再給她五十兩,她就什麼都說了,她說是你玩忽職守得意忘形,主動丟下了長公主殿下,她謊稱那日並不清楚你當值,事情與她沒有任何關係。這前前後後滿打滿算一百兩,你在她眼中,只值這個價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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