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珞迦不是示弱人前的個性,今日無法自持,也是傷心至極,一哭一泣,剛入口的藥也吐了出來,慈元宮頓時慌作一團,梁道玄急著傳太醫來,過了好一會兒,梁珞迦才算平息落座,讓一直值在宮內的太醫搭脈問了病情,知是急返之症,沒有要緊,吃些順氣食補之物,勿要再情緒激動便無妨。
但藥他還得再去看著熬出一份來。
「我只是高興,哪有什麼事,哥哥能回來,比什麼良藥都好用的。」梁珞迦也覺方才失態有些不大好意思,赧然道。
梁道玄卻依舊惶急追問:「還有什麼不舒服嗎?可能是那藥有些勁頭太足,傷了脾胃,不如再讓太醫緩一緩量。」
梁珞迦擺擺手:「沒有那麼嬌貴的,只是……」
「舅舅!」
她的話被一聲鳥兒般歡快高亢的呼喚打斷。
小皇帝姜霖就像是鳥兒,飛著就進了殿,二話不說,奔向梁道玄,一頭扎進舅舅懷中,大哭大叫,近乎嚎啕。
小孩子發泄情緒不像成人懂得節制和禮數,此刻唯有傷心思念和失而復得的風聲鶴唳充斥姜霖的內心,讓他不能也不肯平靜,唯有大哭,方能同時縱情享受舅舅的安慰。
太后和梁道玄也並不制止。這些日子,想必小皇帝內心是備受煎熬的,大人還能說一句為責任要堅強,一個六歲的孩童,又知曉什麼?他只知道險些失去了疼愛陪伴自己的親舅舅,如此而已,此時自然要放聲大哭,宣洩那份恐懼和悲傷。
「舅舅好得很,辦好了事就趕回來了。」梁道玄一邊拍著外甥因痛哭不住起伏的背脊,一辦哄道。
姜霖也是嘴硬,明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還要逞強,斷斷續續道:「我……很堅強的……一直有好好……讀書……」
「我們霖兒果然是國家和朝廷的中流柱石。」梁道玄大聲誇讚,「舅舅當真高興。」
「舅舅,往後……我再也不派你去外差了,讓那些……不許我救你的人去!」姜霖抬起掛滿淚水的小臉,憋著嘴大叫。
還好這時候殿內只有沈宜,梁珞迦苦笑無奈,向梁道玄解釋:「霖兒先前想要禁軍去找你,被政事堂駁回,他便一直念叨這些。」
梁道玄略微思索,便笑著看向小外甥道:「這辦法舅舅覺得不好,舅舅去又不是為了他們,是為了咱們家霖兒能君臨萬邦成為一代明君,聖德之名遍及天下與青史,要不是你做皇帝,我出去做什麼?他們可不像舅舅這麼疼愛霖兒,有些事,只有舅舅會為霖兒做。也只能舅舅去。」
一聽說舅舅是為自己,姜霖既高興又難過,抽噎著還是哭泣,可總算不再亂說小孩子的胡話。
教導孩子是件麻煩事,尤其當這個孩子是皇帝時,他名義上擁有天下獨一份的至高權力,然而又因為年紀和祖宗之法,處處受限,他所受到的教育和尊崇是無法創造出真實感的匹配的,還要慢慢引導他去認識這其中的微妙。
但總歸姜霖是聽話的,尤其是聽梁道玄的話,即便再怎不舍,鬧著今晚要和舅舅一起睡,也還是在梁道玄的溫言勸說下放棄,外臣留宿宮中,即便是外戚,也有諸多非議,未免妹妹和外甥在本應高興的日子裡惹麻煩,還是等待明日再次入宮。
於是送走了外甥,梁道玄去和妹妹告別,誰知梁珞迦只讓他明天先在家等。
「等什麼?」
梁道玄不解。
梁珞迦只是神秘地笑,催促他感趕快回去陪家人妻子,不要再逗留了,明日的事,且待明日。
梁道玄知道怕是妹妹又用自己這次的功勞,狠狠敲了筆輔政大臣們的竹槓,想來會有晉升,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日一早,聖旨抵達侯府,官職沒變,依舊是宗正寺的少卿,可卻在職銜前加了個麟德館直學士的稱號,以及最重要的末一句——入政事堂,參知政事。
第84章 知音誠希
「這麟德館原名麟德殿, 曾是太祖寢殿,後太祖殯天,後世便封敬以示尊崇。如今內多呈昔年太祖墨寶,獨一份的太祖實錄也單單請出來供奉此殿, 不在弘文館裡存放, 而但凡存放實錄之地, 需設署官而名館,這才就此得名。」陳棣明老學士愈發上了年紀後,語速也跟著慢下來, 好在積年的見識仍在,與梁道玄關門閉論,仍舊如有一寶。
「所以這麟德館直學士,我還是頭一個?」梁道玄看過律例, 也熟讀宗法, 可讓他積累判例的舊例, 卻實在強人所難, 「這會否有些太過?」
陳棣明老學士笑著擺手:「玄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館閣殿三類學士,只要是按著宮中現有的宮闕命名,都是可以的,昔年道宗皇帝獨寵昭嬪, 朝野非議,可道宗還是頂著百官的直諫,封了昭嬪的父親為延華殿直學士,這延華殿就是昭嬪寢宮的正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