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說完,沉默一會兒,看向了梁道玄:「和國舅說這些,倒不是標榜我有多可憐。國舅的經歷,這些年我多少也聽過許多,國舅父親如何,朝野也是人盡皆知,我犯不著與國舅比較些慘況。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為,這次國舅助我行如此大逆,往後同心同德,總要知根知底,國舅說是也不是?」
梁道玄得到了想要的保證,不以喜色以對,只沉靜回應:「這是自然,我為太后,也為陛下,宮中雖天下至尊,但前行之路步履亦艱,有沈大人相伴輔弼,就算我一時缺位,因故遠離中樞,也能放心安心。」
二人看過對方的眼睛,相視一笑。
這時,已有見了火光的衙差趕來查看情況,聚過來的百姓也越來越多,梁道玄對沈宜說道:「雖然過往之悲辛不勝枚舉,但這孝子的模樣,還是得好好作戲,沈大人,請吧。」
……
「……回太后,如上,便是當日所問。」
小朝會後,太后的泰安殿中,梁道玄灰頭土臉沉著仿佛自己也火燒了親爹一樣的面容,將當日發生的事,告知太后與眾臣。
——當然不是真相。
祭祖預備時失火,搶救不及時,在內堂的人沒了,孝子沈大人當場哭暈,自己是目擊證人,當然還有請來觀禮的其他人,都看見大火和哭泣指揮救火的沈宜。
好慘。
梁道玄咳嗽兩聲,以示火勢驚人,自己三日後仍然嗆喉燥痛。
兄妹二人影帝影后基因同時發作,梁珞迦悲楚搖頭,只道:「聽聞沈宜預備了極其厚重的禮數,如今……哎……人世無常,哀莫大於子欲養而親不待啊……哀家前幾日賜賀衣料錢銀歷歷在目,如今卻……」
兄妹二人都好像自己死了親爹一樣的表現,讓人十分信服。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之前的鋪墊。按照梁道玄為沈宜的安排,必須要隆重,不能捨不得花銀子抹不開心里的死結,要怎麼重視怎麼展示給旁人看。這些日子行宮不少人討論,都說沈大人以德報怨,是大大的孝子,沈老太公能生出這樣的兒子,是祖墳冒了青煙。
現在祖墳沒有冒煙,親爹本人冒煙了,只能說造化弄人,不然還有什麼因由?
趕製衣服和一應認祖歸宗物件的人都可以作證,是沈宜親自吩咐人去辦的,太后恩賞記錄在檔,連回京沿途都是自己陪著走的,驛站全部都有留存,樁樁件件都顯示了此事沈宜是正經對待預備隆重大辦特辦的,如今出了事,怎麼會是他的緣故?
梁道玄知道,別人也就算了,梅硯山和徐照白或許確實不信,可他們沒有理由說服別人不信,也得不償失。
如果他們要是真的作祟,那梁道玄也有辦法,讓人知道他們暗中和沈德順和沈玉良的往來,如此再來伸冤,到底是誰動機不純,結交近侍近親,也得好好說道。
如此,梅硯山也只是深表痛心道了句:「怎麼好端端地,一個宅子,就起火全燒了呢,這真是……中京府衙門怎麼說?」
話語中雖然表示了人生無常的哀痛,但也不免有些質疑的味道。
梁道玄早有準備,只嘆道:「因做祭祖法事,從戒珠院裡請了不少開過光的松油香膏,誰知走了火,一時難以收拾。中京府衙驗過也是這樣說的,屍體……燒得不像樣子,確實有油膏的痕跡,應是焚香不當。為此沈大人很是自責。」
請這個香火膏油,也是沈宜親自去捐了一座禪房的銀子,戒珠院也能給出憑據。
梅硯山不再言語,眾人皆是感嘆,有人問了句沈大人如今怎樣,梁道玄哀道:「我走時,他在靈堂不飲不食,昏了過去,我找人強灌了些參湯,可奈何急著復命,後頭如何實在不知。只是那悽惶之景,不忍再看……」
太后也跟哥哥一起嘆氣,並表示為了鼓勵孝義,彰顯德化,她代表陛下,賞賜沈宜一座京中宅邸,總不能內侍省統御大太監,只能打鋪蓋卷,這要是傳出去,皇家威儀成什麼樣子?另外再加以撫恤就是了。
眾人聽後,唯有盛讚太后仁慈,陛下德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