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只聽說將掌門愛女愛子送去結親,誰家會將板上釘釘的下一任仙門之主送去與人為妻的?
各家仙門聽說這消息,都道荒謬,那姚珍珍武名滿天下,劍宗上下榮辱幾乎全系在她的劍穗上……怎麼就許給那燕鳴臻為妻了呢?難不成是色令智昏了?各家仙門掌事與門主們甚至還連夜檢視了自家子弟的外貌身段,思忖著是否自家也有機可乘。
——但無論如何,已然日漸衰微的南燕皇室確實因為與劍宗的聯姻而再度起勢,之後更有姚珍珍親自為其斬殺蛟龍,製成寶劍贈與燕鳴臻,南燕皇室為此一改往日唯唯諾諾的姿態,煞是揚眉吐氣了一會,甚至隱隱有與三大司府分庭抗禮的姿態。
世人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懷疑著燕皇是否真有天道垂愛,致使這樣一位劍仙再世竟然落入他家門楣……直到不久之後,斛珠夫人再次拜訪鳴麓山,親自將燕鳴臻送進了劍宗修習,仙門百家才看明白——原來不是劍宗嫁掌門,而是皇室送美人!
但不論外界就此事如何議論紛紛,燕鳴臻的身份確實在某種意義上與姚珍珍高度綁定,甚至可以說,他的言行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代表那位大師姐的意思的。
他如今在此質問李堯,難道是那位大師姐對如今的玄機處現狀有所不滿了麼?眾人背後皆是冷汗岑岑,一時不敢抬頭。
李堯慘白的臉上卻忽然綻出一個笑。
他這人常年板著一張棺材臉,此刻突然發笑,倒像是不太熟練似的,五官都忘了配合,看上去很有點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雖然李堯實際是真的想笑。
「燕鳴臻,你說這話不可笑嗎?」他嘗試了一下起身,但最終失敗了,索性便身體向後,雙腿張開,箕坐道,「你、你的家族,難道不是這世上最著名的……咳咳!」
他咳嗽了幾聲,翹起的嘴角隨即拉了下去。
「你說我無權對她動武,可她無令擅闖玄機處所劃定獵場,我不能攔她嗎?」他將殘血抹在衣袖上,面色蒼白,目光卻熱切,「我玄機處以憲令治百家,違憲之人,難道我不該攔她?」
「燕鳴臻!」他朗聲道,「南燕為何設立玄機處,你告訴我!」
「你是皇子,生來就享有特權,但這特權從不允許被凌駕於憲令之上……你不行,她不行,燕皇也不行。」
李堯的話說得大聲,聽者卻都不免點頭——玄機處確有此權責,若為首的大司憲都要因情而違憲,那這玄機處便是失了本心了。
燕鳴臻被他如此直呼姓名的質問,神色卻並不惱怒。
「憲令……」他點了點頭,從袖中掏出一物,隨手擲出,落在地面上發出「當啷」一聲脆響,「認得這個麼?」
眾人目光都望向那地上的物件,李堯的眼神也隨之而去。
他的眼皮猛然間開始狂跳起來。
落在地上的東西似乎是一塊手掌大的令牌,黃銅打制,上面似乎刻著某種字體。
姚珍珍也從燕鳴臻的身後探出了頭。
她看見了落在地上的那塊銅製令牌,身體忽然一僵。
——「原師姐!你何苦去呢?留在宗門裡,大家都一起,不好麼?」
——「……阿珍,」記憶里那個女人似乎是摸了摸她的頭,姚珍珍已經不太記得她的面容了,「我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