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鳴臻伏在她脖頸間的頭顱微微一動。
青年抬起了頭,他的髮絲在耳鬢廝磨間散亂了,幾縷漆黑髮絲凌亂的簇擁在臉頰邊,愈發襯得他肌膚細膩如白瓷,濕紅唇角輕抿,眸光幽幽,宛如某種有著華美皮毛的饑渴大型猛禽,亟欲擇人而噬。
姚珍珍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對方妖異的面孔上挪開,看向依然倒著懸掛在兩人上方的蛇影。
「哎呀……」碧蛇吐信,發出的卻並非蛇類嘶鳴,而是一個喑啞的男子聲線,「有此美人,顏如舜華[1],我怎麼忍心打擾呢……」
碧綠小蛇順著雕花的廊柱一路蜿蜒游下,直到落在冰冷的地面磚石上,半支起身體,做出人立的姿態。
姚珍珍已經撐著燕鳴臻的手,半坐了起來。
她不理會這條老妖怪的油嘴滑舌,直接開口問道:
「你怎麼也來了昭華城?」
她也不問對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這老妖怪的年紀可能比劍宗所有人加起來都大上好幾倍,有些自己的秘法分辨真假,她不奇怪。
葛胥化身的小蛇立起的上半截蛇身搖搖擺擺地扭動了一陣,仿佛是一個人正笑得前仰後合似的。
「新任妖王歸位,他們也不需要我這個老傢伙啦……」他低啞的聲音從蛇嘴中傳來,竟然好像真有幾分落寞似的,青蛇菱形蛇頭上,一對屬於人的純黑瞳孔格外怪異,「如今天下風雲萬變,一切氣運都匯聚於昭華,我當然也要來湊一湊這個熱鬧。」
「……」姚珍珍一時沉默,不知該從何開口,只一邊眼皮忍不住跳了兩下。
「你什麼時候成了愛湊熱鬧的人?」最終,她還是選了最反常的地方,開口問道,「古剎一夢三百年,孔雀吞佛時也沒見你睜眼多瞧一下,一個小小的仙試而已……你到底來幹嘛的?」
「仙試當然是尋常……」青蛇忽而扭動,細長蛇身起伏盤起成環狀,吃吃笑聲隨即傳出,「可你與應滕之間,不還有一場生死之爭麼?既是故友,我當然要來見一見……畢竟,若是你落敗,我們便再也見不到了。」
姚珍珍忽然覺得肩頭一痛,她目光斜斜掃過,看見自己肩上搭著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攥緊了,白皙手背上露出淡青色的筋絡。
察覺到她的目光,燕鳴臻很快鬆開了手,垂下了頭,將深沉眸光掩蓋在羽扇般的眼睫下。
姚珍珍試了試,發現自己已經可以自由驅使身體四肢,於是抬手搭住青年手背,安撫般的拍了拍。
「你少來誑我,」她並不領情,直接戳穿了對方的謊言,「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有這樣的好心,當初連殺山,也沒見你來為我祭拜一二。」
她借力站了起來,緩步走到小蛇跟前,俯身兩指捻住了青蛇冰涼細長的蛇身,將它提了起來,強迫對方與自己對視。
被以這樣的姿態拎起,青蛇卻並未掙扎,細長蛇尾順勢垂下,圈圈纏繞上姚珍珍的手腕。
「連殺山當日,我難道未曾勸阻過你麼?」葛胥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怨懟,「天命未絕,若你真死了,我定要為你哭墳三日的。」
「少跟我貧,」姚珍珍很嫌棄地鬆開了手,「你所謂的勸阻,就是寄了一封神神叨叨的信,讓我去撈你那幾個不成器的徒子徒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