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也是很謹慎的,先裝模作樣的輕嗅一口,一副品酒的姿態評價道:「不過,酒香很奇特,有點像……」葡萄。
沉白朮咽了咽口水。
說起來她最喜歡的水果就是葡萄了,只可惜變成人魚後,別說是葡萄了,水果這兩個詞幾乎與她絕緣,偶爾巧合遇見海藻結的漿果,又大多或酸或澀,拿來調味可以,可吃……呵呵,真是想太多。
作為人魚的沉白朮是不應該知道葡萄的,所以她話鋒頓了頓,撓了撓頭:「有點想不起來,在哪裡聞到過了,但一定是非常美味的果子。」
那拿出葡萄酒的人魚本來還想嘲笑沉白朮故作姿態,不懂裝懂,見狀卻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錯,這確實是用一種果子所釀的酒,要說這果子可是非常珍貴了……」
他一副神神秘秘要長篇大論的樣子,旁邊的人魚卻嘻嘻笑道:「阿晚,你又要和人講你阿奶那老掉牙的故事了,什麼葡萄美酒夜光杯長老都說過了,那只是你阿奶被樹障所迷看到的幻境了,根本不是真實的。」
「是啊是啊,你就是仗著沉白朮來自荒海,沒在咱家待過。」
「他當然要騙沉白朮啦,這種故事咱們都聽過八百遍了,他也只能趁這個時候騙她。」
「敢壞我好事?跟你們拼了!來來來,聽我講故事,不聽的話,等我家葡萄成熟了,你們休想吃到一顆。」
「別這樣啊,我錯了。」
人魚們嬉笑打鬧起來,並未注意到沉白朮垂下頭去,身子輕輕顫了一下。
葡萄美酒夜光杯,真的好久遠的一句話了。
但她敢保證這不是騙人。
她迅速收拾起振動的心緒,裝作好奇的模樣詢問這個故事。
很奇特,雖然缺胳膊少腿,但這個叫做澹臺晚的年輕人魚的奶奶夢見的內容有一部分是這句古詩描述的情景,有一部分是詩作者本人的遭遇,就像是詩作者將經歷的現實與腦海中的幻想結合了起來。
大概是見沉白朮對此感興趣,他們又說起了澹臺氏內部奇奇怪怪的故事。
沉白朮的震驚幾乎掩飾不住。
但幸好這些故事確實離奇,他們都只以為她為故事所驚,實則沉白朮驚訝的是,這怎麼特別像她上輩子人類的種種。
不一定都是歷史上真實的故事,也有傳說異聞,或者是一些特別不靠譜的野史與同人二創作。
沉白朮一邊淺酌著葡萄酒,一邊飛快思索起來。
這葡萄酒的氣味和顏色都和她所知道的葡萄酒挺像,但真正喝起來,卻發現終究物是人非。
酒是好酒,入口就辛辣,沉白朮之前喝七長老的酒面不改色,這一入口差點栽一個跟頭。
就如同她所聽到的那些物是人非的故事,被人魚以奇異的驚嘆的口吻講出來。
沉白朮本以為是跟書籍之類的神胎有關,卻發現這些的源頭都指向一棵樹。
黃金樹。
媽呀,就知道她奶不可能無緣無故給她媽講黃金樹的睡前故事,澹臺氏是真的存在這麼一棵黃金樹。
按照這些人含糊的說法,黃金樹的存在相當重要,是黃金海、是澹臺氏立足的根基。
但具體更深的內容他們就不說了,不是不肯說,是他們也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有的人魚小時候神魂不穩,被樹障所迷,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一般情況下等長大後,就不會了。
而澹臺晚的阿奶屬於特例。
她不僅現在都還會做夢,還堅定夢是真的,並對照著夢去找夢中出現的種種奇花異果,就比如葡萄,就是她在某個深海區域發現的紫樹,紫樹上結了一顆顆人頭大的果子,果殼很厚,內里的肉卻很軟,汁水非常充裕,不僅吃起來美味,還能拿來釀酒,也就是這紫色的葡萄酒。
不知不覺,一杯紫色的葡萄酒已經被沉白朮喝完。
澹臺晚相當講究,為了配上葡萄美酒夜光杯,給它搭配的酒杯是墨色,其上宛如點綴了一顆顆星子,發著零星的光。
沉白朮沒好意思糾正他,夜光杯不是指黑夜的星杯,是琉璃杯。
澹臺晚給沉白朮豎大拇指,驚嘆她居然還沒醉倒:「我再給你滿上,我就不信了你能撐過三杯?」
旁邊的人魚笑他:「阿晚,你這膽子真是絕了,以往偷你奶的酒都只敢偷一杯的,這次竟然偷了這麼多出來,是趁著我們來了荒海,你奶揍不到你了嗎?」
「你們這群損友都給我閉嘴,這才不是偷的我奶的……」澹臺晚刺激上頭,似乎想辯駁,但說到一半,他趕緊閉嘴,目光似有若無的瞥向一個方向,收到警告的眼神又趕緊偏回來。
他心中暗暗叫苦,三長老想給沉白朮一個教訓為什麼叫他來灌醉沉白朮啊!
他奶的酒也沒有這麼糟糕吧。
也就是醒來後頭疼了些,連著十天半個月身體都麻麻的,宛如被雷劈了一般,但是——雖然有這麼多副作用,但是這效果好啊,好多人想要這麼一杯葡萄酒卻沒辦法呢。
再者,他又嘆了口氣,心說要不是這樣,三長老也不會用這個法子吧。
儘管不滿沉白朮這個刺頭,要殺殺她的威風,可心卻是好的。
不過澹臺晚還是覺得有點心慌。
這就像跟班主任打報小報告的班長,再怎麼覺得告訴老師、同學逃課去網吧是好事,也有一種背叛了班集體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