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牛?」小祝微叉著腰,挺著胸,「我要把它摘下來瞧瞧!」
秋泓那秀美的眉目間多了幾分笑意,他和聲說道:「殿下,屋脊獸是宮城的保護神,若是您把它摘下來了,它怎麼保護殿下平安呢?」
小祝微繃著臉,似乎有些不高興。
秋泓接著道:「那它又該如何保護臣的平安呢?」
小祝微這才緩緩展開笑顏,他「寬容」地說:「那就允許鬥牛在上面待著吧!」
稚子童音猶在耳畔,可年歲卻一晃過去了二十多載。
祝微呼出一口含著冰渣的冷氣,這才發覺自己的臉上居然滿是熱淚。
雪下得更大了,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仿佛看到不遠處的天華門前站著一個穿著大紅官服的身影。
「秋先生?」祝微輕聲叫道。
頎長瘦削的人聽到了呼喚,慢慢轉過身,偏過頭——就像在經筵和日講時那樣,臉上戴著一副靉靆,他的目光透過鏡片,沉靜地注視著年輕的帝王。
風雪瞬間消散。
「先生要去哪裡?」祝微伸出了手。
可那人卻置若罔聞。
「先生為何不答話?可是又在生我的氣了?」祝微不禁問道。
「北梁二十一帝,其中因篤信道學,屢屢開壇做法,以致天下民脂民膏盡被搜刮的是誰?」那人終於開了口。
祝微呆愣愣地看著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聽到這個問題時就答錯了。
是梁厲帝,可當時無心問學的小太子卻說是梁景帝。
秋泓手上拿著戒尺,卻沒有打他,只指著經史上的那段話冷聲道:「今日把這一頁背熟。」
「我背熟了,先生,我背得很熟。」祝微慌忙解釋。
「《昭王本紀》中將興祖開國定為順天而為之事,這是為何?」
「為何?」
「宣帝不肯就降身死京梁,激勵得喻家軍困守鵲山多少年?」
「多少年?」
「韃克將軍呼延拱在北燕、廣寧兩地大破宣軍,採取的是哪種戰術?」
「哪種?」
祝微一個也答不上來,他立在風雪中,神思惶惑,一時竟不知眼前是夢還是真。
紛紛亂亂之際,他忽而記起自己在見秋泓最後一面時,那人拉著他的手說:「皇上……是個聖明的君主。」
聖明的君主……
是在說我嗎?風雪中的人叩心自問。
不,不是,他是祝微,晚昇君王,中州大地一十九朝中臭名昭著的昏君,一個來自心底的聲音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