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李岫如淡淡道。
他的堂弟李海如,生在長靖三十六年北都城破李據殉國後的第二個月,天極十六年時,此人正是二十多歲上天入地的年紀。
於勛貴而言,打死個女人,不足為奇。可彼時當國柄政的人是秋泓,旁人看來他和李家乃是死敵,李海如上面無親無故,下面連個能繼承爵位的小崽子都沒有,對於秋泓這位快要騎到皇帝頭上的相國來說,豈不是手拿把掐,說殺就殺?
果不其然,壽國公李岱如死後不到三個月,李家革爵被抄,李海如被下大獄,等秋後問斬。
不過李海如是個好命之人,他的刑期定在了十一月初一,可秋泓,卻死在了十月十一。
秋泓一死,要為李家「平反」的聲音立刻響滿朝堂,李海如不僅不用死了,甚至在祝微的主持下,重新坐上了壽國公的位子。
「當時我病重,但你家尚有餘力的旁支親信仍不肯罷休地往我府上送各種各樣的拜帖,以求一見,好讓我寬宥李海如這個小畜生。而就在他們送來的那些林林總總的禮物里,有一件前朝古拓本引起了秉兒的注意。」秋泓一頓,「之前你說,你沒見過『鷹隼』,但我見過,天極十六年時,你堂弟為了免罪,拿了一箱子寶貝來賄賂我,其中,就有『鷹隼』。」
李岫如一怔,抬頭望向了秋泓那張血色欠佳的臉。
秋泓有些費力地喘了兩口氣,繼續說道:「那個拓本上,描摹了一百零一件古代兵器的花紋,其中一頁,咳咳……」
話還沒說完,秋泓便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李岫如急忙上前為他拍背順氣,按揉後心和胸口下的穴位,隔了半晌,秋泓才有力氣補全下半句話。
他說:「其中一頁,摹拓了稷侯劍劍鞘上的花紋,那花紋,和你堂弟送給我的『鷹隼』,以及……」
「以及『染春』上的花紋一模一樣。」李岫如怔然接道。
秋泓揚起了一個蒼白的笑容:「秉兒比對了『鷹隼』和我手上的『染春』,最後發現,你堂弟送我的劍,是假的。」
古拓本中的圖案精準記載了稷侯劍劍柄上的裂紋,壽國公李執的「鷹隼」上沒有,但陸漸春的「染春」上卻有,且那裂紋除去刻字外,竟和拓本所示一模一樣。
「這個發現,給了秉兒一個猜測,一個我剛剛證明是正確的猜測。而在當時,為了找到更多的證據,我不顧秉兒想要留在我身邊的願望,執意把他派去上離,給陸鳴焉送信。」秋泓的眼中染上了一絲悲傷。
他沒有說後來怎樣,也沒有說秋雲秉到底有沒有找到令人信服的證據,因為,在秋雲秉離開北都的一個月後,秋泓病逝,又十天,從燕寧回京奔喪的秋雲秉死在了天崇道門徒的手中。
之前李岫如沒說,殺死秋雲秉的那幫人,打的是為「封天大俠」報仇的旗號。
但他知道,自己不必說,秋泓就能猜得到。
「而現在,我終於親手證實了,所謂『染春』,所謂『定風』,等等等等,都不過是重出江湖的稷侯劍罷了。」秋泓輕聲道。
「那你為何會任由陸漸春把劍交給天崇道?」李岫如眉心一蹙。
屋外傳來一聲輕響,似乎有人從門前走過。
秋泓一笑,蒼白的臉上莫名多了幾分血色:「既然他們想要,那就拿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