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自己沒能取得也兒哲哲的信任,沒能叫可圖哈蘭速速撤兵。
最後,他說,若不是因為他沒受住折磨,布日格又怎會知道陽沽山中南下的官道,知道如何在路上堵住秋泓,以少勝多?
這都是他的錯,李峭如聲淚俱下。
輕羽衛的臉上結了一層冰霜,秋泓伸手去摸時,只覺指尖觸地冰涼,他怔怔地說:「不要哭了,天樞,這是我的錯。」
李峭如抬起了一雙紅腫的眼睛,他沒有問秋泓為何會這樣說,他只是在秋泓身前蹲下,伸出了雙手:「部堂,我帶你逃出去。」
傷痕累累的兩人沒有精力去在意布日格的死活,他們冒著風雪,順著地上那極難辨認的腳印,向山外走去。
據李峭如所說,雪崩後,布日格的手下非死即傷,剩下的人已不足二十,但散落在陽沽大山中的北牧殘兵不少,其中有的是隨布日格一起,在被陸漸春追擊的路上臨陣脫逃了,還有更多的則是在這崎嶇不平的山中迷了路,失去了來時的方向。
而雪崩後的一大半倖存者,都死在了這些於陽沽山中鼠竄的北牧士卒手中。
李峭如背著秋泓,氣喘吁吁道:「布日格留在北都的眼線把我擄到前線後,父親曾想辦法通過脫古思的親信保我一命,可惜沒能成功。他在京城東奔西走,與裴老先生一起,暗中聯繫南廷舊臣。希望……希望將來陛下還於舊都後,部堂能,能勸陛下,寬宥他們當初的罪行。」
伏在李峭如背上的秋泓沒說話,他咳了兩聲,意識沉沉。
「部堂,部堂?」李峭如促聲叫道。
秋泓勉強睜開了眼睛,垂在李峭如身前的手碰到染春冰涼的劍鞘,他問道:「沈惇呢?你見到沈惇了嗎?」
李峭如腳下一滑,帶著秋泓一起摔在了雪地上。
他慌慌張張地把人扶起,卻見又是一絲血線從秋泓的嘴角溢出。
「部堂!」李峭如驚叫道。
秋泓的眼睫動了動,終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兩人走了整整一夜,天已近亮,可大山深深,人跡罕至,除了忽遠忽近的狼嚎鷹鳴,在這深冬臘月中,連個能充飢的活物都沒有。
再這麼走下去,最先斷氣的人,一定是秋泓。
李峭如看著自己懷中那張青白的臉,徐徐吐出了一口氣。
他早已感受不到自己的雙腳,或許,脫掉鞋,他能看到的只有兩隻被凍得僵硬的壞肢,他也時常感受不到自己的雙腿,就像腰以下的一切都已不復存在了一般。
李峭如很清楚,就算是自己活了下來,他也很難再拿起劍,像從前一樣,站在天子車駕之旁,做九五之尊的戍衛了。
不過那都不重要,他直到,自己本就是個該死的人。
太陽升起,太陽落下,不知過了多久,感受到一絲暖意的秋泓睜開了眼睛,他舔了舔嘴唇,嘗到了一絲腥苦的味道。
「是雪兔的血。」李峭如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