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崩來臨時,王六本要隨秋泓一起跌入谷底,但誰知卻被崖璧上的一塊巨石掛住。
他命大,不僅倖存了下來,還避過了山中的北牧殘兵,為死在龍騎峽中的同袍收攏了屍骨。
「布日格殺光了護送車駕的輕羽衛,還殺光了屬下帶回洳州的親兵。」王六哭著說道,「秋部堂不知所蹤,屬下,屬下只在雪地上發現了一把沾了血的雁翎刀,和秋部堂的……一角衣袍。」
陸漸春雙手微抖,眼睛被那一角衣袍上的血漬刺得生疼。
「將軍,你快回去救救秋部堂吧!」王六哭嚎道。
陸漸春顫聲開口:「備馬,不,不對,先派人速速回孟仙,給盧秀送信,讓他在山中搜尋,我,我……」
再過一日,就是與王竹瀟在焦州會師北上的日子了,若能再勝一戰,昇軍就可越過季北平原,收復運河,進而直搗北都。
陸漸春是身經百戰的將軍,他如何能放下手邊的所有事,回頭去救秋泓?
他只得派人飛馬回去給盧秀送信,隨後再令自己那跟在王竹瀟老將軍身邊的侄兒南下,一面清掃流竄的北牧殘兵,一面尋找失蹤的秋泓。
而此時的山林中,在雪地上獨行的人已近絕望,他雙目失明,筋疲力竭,雙腿如灌注鉛,沉得再也挪不動一步。
他扶著樹,緩緩坐下,懷中染春隨之滑落,埋入雪中。
梢頭,新雪滑落,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知過了多久,萬里長空初晴,幾道金光從雲翳縫隙中泄出,灑向林海雪原。小小雀鳥振翅而動,拂去灰羽上的雪沙冰晶,離開了這片茫茫無際的山谷深峽。
正午,一片細小的雪花從半空中緩緩飄落,掛在了秋泓漆黑濃密的睫毛上。他輕輕一顫,終於支撐不住,撲倒在地。很快,一縷血絲從他的嘴角溢出,浸入白雪之中。
也是此刻,遙遠的林子那頭,傳來了陣陣馬蹄聲。
一個身著明光鎧的小將士遠遠望見了倒伏在樹下的人影,忽地驚叫起來。
沒過多久,陸鳴安帶著陸漸春手下副總兵盧秀趕到了近前。
明熹四年在一場又一場的大戰中過去,萬眾翹首以盼的明熹五年終於到來。
第三次洳州大捷徹底打垮了北牧的精兵,草原十部轍亂旗靡,在王、陸手下棄甲倒戈,一半投降,一半負隅頑抗。
負隅頑抗的殘兵追隨布日格,在陽沽大山中打了整整七天的游擊,最終,重傷瀕死的布日格被俘,餘下士卒死傷無數。
消息傳到京梁,太極宮張燈結彩,群臣在祝顓座下叩拜。
沒過幾天,北都傳來消息,說那狼王也古達已偷偷溜出太寧城,在近衛的保護下,準備逃回草原了。
這消息是否屬實還未可知,但正月還沒出,在狼王手下任職的前長纓處總領大臣裴松吟就把自己的長子裴照派去京梁面見祝顓了,稱故臣之心從未有變,北廷群臣將恭迎王師,還於舊都。
當然,裴照隻字不提當年北牧鐵騎浩浩蕩蕩南下,李執開城門迎狼王時,這幫讀書人是如何在也古達面前卑躬屈膝,以求保全自家榮華富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