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兒趕緊說道:「信是上月送出的,路上還耽擱了好幾天呢,想必是老夫人準備等夫人生產完,然後帶著孩子一起來洳州呢。」
這話講得有理有據,秋泓無法反駁。
他只能說:「何必來回奔波,好好在京梁養著,等來日我回少衡時,再接他們一起走。」
李果兒一愣,脫口問道:「老爺,您要回少衡?」
秋泓睜著眼睛,但視線卻是散的,他平靜地回答:「不回少衡又能去哪裡?如今離收復北都不過一步之遙,當初我南下時的願望已經完成了。」
「可是……」李果兒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銅錢兒若在,此時此刻該如何哄秋泓開心,他只會小聲說道,「老爺,您可是朝廷命官,是,是皇帝陛下的老師……」
「朝廷命官如何?朝廷命官也能致仕。」秋泓抬了抬嘴角,「皇帝的老師又如何?大統皇帝不就撅了他老師的墳嗎?況且如今的陛下又不止我一個老師,等他回了北都,見了他的沈先生,哪裡還能想起我呢?」
說完,秋泓闔上了眼睛。
李果兒無聲地嘆了口氣,上前吹滅了床頭的蠟燭,又為秋泓拉了拉被褥。
三天後,一路快馬疾馳的陸漸春抵達了孟仙鎮。
副總兵盧秀早早地等在了營帳外,他剛一接過自家主帥的韁繩,陸漸春就從馬上一躍而下,快步向大營中走去。
此時恰值晌午,秋泓正靠在榻邊等李果兒餵藥,他剛喝了一口,就忽地被一陣咳嗽嗆到,頓時面色漲紅,揪著胸口上不來氣。
李果兒手忙腳亂地放下藥,又去找帕子,可帕子還沒送到秋泓嘴邊,他就已伏在枕上咳出了一大口血。
點點猩紅從秋泓蒼白瘦削的手指間滲出,滴在了昨日小廝剛換的褥子上。
而陸漸春,正巧在這時掀開了中軍帳的帳簾。
眼下已是初春回暖時,但因秋泓的傷病,屋裡爐火仍燒得極旺,陸漸春剛一踏入,就被熱浪撲了滿頭。
緊接著,他嗅到了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血鏽味。
「陸將軍?」李果兒怔怔地叫道。
陸漸春抬起頭,就見床上坐著一個瘦得形銷骨立的人,他束起的頭髮有些散亂,臉邊垂了幾縷,肩上散著一些。他那原本不是很明顯的顴骨如今高高聳起,兩頰凹陷,蒼白如紙的唇上還沾著點點血跡。他搭在榻邊的腕子細得伶仃,手背上青筋畢露。最重要的是,當他意識到有人進來時,抬起了一雙不對焦的眼睛。
「鳳,鳳岐?」陸漸春的聲音微微發抖。
秋泓的眼珠輕輕轉動,似乎是在循聲辨位,在確定了陸漸春所站何處後,他稍稍一點頭:「陸將軍。」
陸漸春飛快解了身上的甲和劍,疾步走到秋泓榻邊,半跪了下來:「鳳岐,是我,是我的錯,我該去洳州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