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騰」的一下站起身,沉著臉道:「既然先生不領情,那先生想跪就跪著吧,朕不是皇考,更不會放你出京上燕寧。」
說罷,他一拂袖,轉身走了。
寶華殿裡的暖爐熄了,只餘一盞小燈,支在最上首。當外面的風竄入內殿時,燈影一晃,也跟著滅了。
「秋相,您這是何必呢?」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尖細的聲音在秋泓耳邊響起,王誠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氣,「陛下還不是在關心您?」
秋泓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寒顫。
王誠輕聲道:「聖上讓奴婢來傳個話,說秋先生只要想清楚了,就回去吧,雪天路不好走,小心再摔著了。」
他說完,見秋泓仍一動不動,便知趣地閉上嘴,緩緩地退了下去。可誰知腳步還沒踏出寶華殿,身後就傳來了「咚」的一聲。
上次秋泓在日講時暈倒,祝微急得幾乎把整座醫局都搬了過來,可這回,他卻只是輕飄飄地叫來了左天河。
「沒有大礙吧?」見左天河一直不言語,祝微忍不住開口問道。
秋泓始終不醒,臉上也沒什麼血色,看得立在一旁的王吉直皺眉。
左天河剛把完脈,斟酌了半晌,方才向上拱手道:「陛下,秋相多年積勞成疾,如今沉疴難愈,心緒又鬱結不通,以致氣血逆行,臣認為,須得靜養才好。」
祝微正坐在秋泓的榻邊打量這人,聽到左天河的話,他「嘖」了一聲,手伸進錦被裡摸了摸他微燙的胸口:「拖著這樣一副身子去燕寧,朕怎麼能放得下心?他竟還跟朕對著幹。」
王誠立即接話道:「皇爺您體諒秋相,是秋相誤了您的意。」
祝微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似乎並不想在此時聽這些虛頭巴腦的恭維。
「萬歲,」王吉硬著頭皮上前說道,「既如此,那不如著人給秋府送信,請秋家家僕來接秋相回去,讓秋相在家中好好養養。」
祝微涼涼地掃了王吉一眼,冷聲道:「你們都出去吧,朕在這裡等先生醒了,還有幾句話要和他講。」
皇帝這麼說,王吉自然不敢有異議。於是,在把暖爐重新燒起後,眾人徐徐退下了。
窗外的風依舊呼嘯著。
秋泓輕輕地動了一下,但並未醒來,他緊蹙著眉,一手抓著身下的床褥,一手死死地按著自己的上腹。
祝微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卻默默起身坐到床頭,然後把痛得縮起身子的人抱進了懷裡。
秋泓緊喘幾口氣,在昏沉間抓住了祝微搭在自己身側的手。
「還有七天,陸漸春的死訊就會傳進北都。」祝微輕聲道,「那時,你會有多痛苦呢?」
秋泓歪在他的懷裡,毫無知覺。
「你會恨我嗎,秋鳳岐?」祝微又道,「我希望你恨我,因為……我也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