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里昂搓了把臉,想著要不要再去牆上撞幾下,給自己弄得血糊糊的,說不定能勾起薛銳的一絲憐憫之心。
昨晚他一夜沒睡,現在滿眼紅血絲,看起來確實也有些憔悴。
昨天大半夜的,酒店領導被他挨個帶人拎出來聊天,理由非常正當,酒店泄漏個人信息對他造成了非常大的傷害。天台的風不是特別大,但是足夠把有老婆有孩子有情婦有一大家子要養的中年男人嚇哭。
在男人斷斷續續的哭聲里,薛里昂大概弄明白了薛銳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當天晚上,薛銳就在酒店裡另外的包廂和人吃飯,甚至,程越就是薛銳帶過來的。晚上散場之後,薛銳沒等到人,「隨便找人」問了一下,就能被人帶路開門出現在薛里昂的房間。
程越說他是坐同事順風車過來的,誰能想到這個「同事」是薛銳;程越說他叫了人來接,誰能想到這個「人」也是薛銳。
本來薛里昂計劃得很好,一大桌人吃飯,誰都能證明他薛少爺光明磊落,即使晚上滾到一起了,酒後亂那啥嘛,就算程越敢去找薛銳說他是被欺辱的,又沒有證據,薛里昂也能去找薛銳說他才是被欺辱的那個。
比不要臉,薛里昂有自信這方面程越很難贏。
只要生米煮成熟飯,以薛銳的性格,應該不會想跟薛里昂糾纏過的人搞到一起。這就達成了薛里昂一部分目的,至於另一部分嘛——
如果有人可以侮辱薛里昂而不付出代價,那麼,薛家還留著薛里昂做什麼?
囂張乖戾的夜叉才能恫嚇想要破壞薛家的規矩的人。
不咬人的狗,薛家可不養。
……所以唯一的紕漏是沒有確定薛銳的行動路線。
只有讓他在自己的視線里,才能確定自己不在他的視線里。薛里昂在心裡發誓自己之後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薛里昂是認真有在害怕的。
薛里昂仍然記得,他有個不知道哪兒來的表哥,因為踩壞了薛銳的花,從此這一家人都再也沒有在薛家的任何場合出現過。那時候薛銳才12歲,所有人都清楚他會是薛家未來的掌權人,當時薛里昂只有五歲,在他有限的理解里,他曾以為這一家人都被殺了。
現在想想應該是搬走了吧,也不一定就被殺吧,畢竟薛銳也不是什麼魔鬼吧……
越想,薛里昂越覺得如坐針氈。
……要不還是跪著等吧。
正在薛里昂調整姿勢試圖跪得好看點的時候,二樓臥室的門開了,薛銳出現在樓梯前,後面,竟然跟著程越。
兩人都穿著浴袍。
……薛里昂站起來拍了拍膝蓋。
薛銳不意外薛里昂的出現,他對程越說:「再去休息一會。」
程越不樂意分開,更不想惹薛銳不高興,只能依依不捨吻了下薛銳唇角。
在薛銳轉身的那刻,他維持著的天真和溫順蕩然無存,挑眉看著薛里昂,挑釁勾起唇角,無聲說:
多謝。
薛里昂瞳孔收緊,對視的這一刻他不否認起了殺心。
但是薛銳在。
這樣的薛銳不常見,自他們成年之後,薛里昂就沒見過這樣穿著舒適居家服的薛銳。
薛銳太忙了。
薛家發家的時候,當皇帝的還姓朱,那時候做水運生意的,也不叫物流或者快遞,它有個很江湖的稱謂——槽幫。做這個起來的薛家當年占著最長的那條河,權力的觸手隨著河流分支進入大大小小的城市鄉鎮,如同大樹的根系在廣闊的土壤里汲取財富。
這樣的龐然大物走到如今,就像是萬丈懸崖之上走鋼索,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粉身碎骨。啟辰現代意義上的合法化不是一代人能夠走完的路程,它每一次蛻變都是生生撕下一層皮,對於薛家來說的破皮流血,對於依附薛家的人可能就是直戳大動脈。為了在一次次洗牌里,始終保持上桌的資格,姓薛的和不姓薛的,都恨不得把掌權人敲骨吸髓。
看起來鮮花著錦,實際花叢里遍布刀刃。薛銳站在權力的最中心每一天,都是活在無數瞄準器的準星下的一天。
薛里昂看著他,食指和拇指比了個槍型,從薛銳的領口隱約的紅印指著往下,分開了交疊的前襟。
哦,果然。
是吻痕。
「……昨晚你們?」薛里昂表情曖昧,湊近薛銳,若有若無的香味和記憶中的一樣,讓他興奮,尾音的氣息有絲不易察覺的瘋勁。
這個味道真好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