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層逐漸升高,像是閒聊天氣一樣,薛銳突然開口:「你呢,你怎麼想的。」
「有些棘手……但是,可以解決?」亓飛沒有察覺到這話里的問題,她只當薛銳是在徵詢處理此次工作的意見。微妙的,她似乎實覺得今天的薛銳好像是和從前有一些不同,因為此次危機的影響範圍和深度,薛銳表現出與平時不同的狀態也可以理解。
電梯到達的提示聲響起,兩人一起邁出去。走廊的窗戶能看到樓下的景象,天還沒有亮,上下游企業的合作商和投資機構已經在啟辰大樓前聚集了起來,隱隱形成圍堵的景象。大量車子停靠在標記著禁止停車的路段,有人站在車前慷慨激昂,有人尚未下車嚴肅觀望。
「還是先報警吧,得保證大家的安全。」沒有停下腳步,亓飛只是喃喃道,像是說給自己聽,緊攥著文件紙張的手,卻暴露了她的內心——這個職場上的高級打工人,也在害怕。「可能會發生群體性擠兌,聯繫安保公司讓他們多派遣一些有經驗的人……」
「亓飛。」
薛銳叫停她的碎碎念,站停腳步,像是他往常每一次發布決策一樣,沒有猶豫,沒有鋪墊,只是表述一件事實。
「你被解僱了。」
「……安保費用先——什麼?」
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戛然而止,接著亓飛回頭,像是突然喪失了理解中文的能力,她看向落後一兩個身位的薛銳,表情有些滑稽問道:「你說什麼?」
薛銳沒有解釋,只是重複了一遍:「你被解僱了。」
「回家吧。」薛銳說。
他往前走,沒有再給亓飛眼神,清高冷傲得如同他給所有人的第一印象。腰背挺拔,步履堅定,卻像是要走去一條無人能同行的路。
亓飛怔愣著,她第一反應不是被否定的痛苦,也沒有糾纏著要解釋,串聯起薛銳的一系列表現,像是印證了自己的某種猜想。
她皺著眉,臉上那種職場的圓滑突然間就退得乾乾淨淨,像是終於不屑於繼續裝了,看淡了或是看破了。在薛銳面無表情、高高在上要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沒有一絲猶豫地出手——一巴掌甩在薛銳臉上——用力大到黃髮晶手串都飛了出去。
身手敏捷的不像是辦公樓里身嬌體弱的白領,仿佛一位行俠仗義的女俠。
薛銳的眼鏡被打歪,狼狽掛在臉上,他沒有還手或者格擋的動作,只是慢慢抬手把眼鏡扶正。似乎覺得自己罪有應得。
但亓飛的氣還沒出完,沒有一點打了領導,不,是打了前領導的心虛。她氣得手抖,一疊未裝訂的紙張文件揚了出去,整個走廊都是紛紛灑灑的列印紙。
「薛銳,你,王八蛋!」她指著薛銳,幾乎破音。
A4紙張邊緣鋒利,割到了會流血。薛銳臉上輕輕刺痛,他伸手抹開那一條幾不可見的血線,像是個無知無覺的假人。
「你覺得你很高尚嗎?」亓飛已經記不清自己上次這麼當眾發泄情緒是什麼時候,她現在不在乎簡歷上寫著的那些「服從性高」、「抗壓能力強」的廢話,她現在對話的不是老闆,不是同事,只是薛銳本人。
「你讓他們走,你讓我走,你自己呢,你怎麼辦?!」一大聲說話眼圈就紅的毛病到底是不是絕症,還能不能治好。亓飛覺得自己氣勢一下就弱了,她無法控制地哽咽,明明只是想要把眼前這人教訓清醒了,都那麼凶地打人了,怎麼反而自己掉眼淚。
「你,你怎麼辦啊……」
這次不是小事,業界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大的醜聞了,薛銳甚至有可能面臨終身監禁。
「你覺得我是臨陣逃脫的懦夫?還是在發揚什麼狗屁的紳士精神要優先保護女人的安全?」亓飛擦了一把自己莫名其妙的眼淚,像個鬥志激昂的豹子,她踱步往左又往右踱回來,臉上的擔憂甚至大過憤怒。「……你到底有沒有給自己留後路?」
第91章
薛銳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讓很多人受到波及,他願意承擔和接受,從經濟物質層面盡力彌補。可亓飛這樣以感情為出發點的質問,薛銳給不出回答。她的擔心和感情,他知道自己無法償還。
「辭退補償可以給到頂格,如果你現在走的話,公司帳戶里的錢還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