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快速響應,換倒擋試圖直接退出去,但是這一舉動似乎造成了打草驚蛇,原先等在車裡的人都發現了這輛車的不同尋常,有認識薛銳座駕的,立刻叫了出來:
「攔住!薛銳在車上——」
此話一出,等在停車場的人都涌了出來,氣氛烘托下,甚至不顧危險,肉身撲上來攔車。有人去拉車門把手,有人緊貼著車身張開雙臂,更有甚者,舉著拳頭把車窗玻璃砸得「砰砰」響。司機不敢再退,生怕壓到人,在啟辰的門口造成惡性事件。
車身再重也經受不起幾十人的手推肩撞,車上的幾個人在撞擊聲和晃動中,不約而同產生一個可怕的預想——這樣下去,車子可能會被人掀翻。
薛里昂下意識去看薛銳的神色,擔心這樣的場景對於薛銳來說是很大的刺激。
可薛銳沒有說話,也沒有往外看,像是對於現在的處境失去了感知一樣無動於衷,只是不知道算不算錯覺,薛里昂覺得他似乎更加蒼白了一些。
最後一排的兩個律師不敢說話,抱著懷裡的包瑟瑟發抖;亓飛不斷觀察著,想找到個契機讓司機開走,但還沒有頭緒;眼見陷入死局,薛里昂按住開門鍵,正要下車去解決問題,但是有人動作比他果斷,他身子剛側起,薛銳扯過安全帶直接將他捆在原地,下一秒便邁出了車門,只留下背影在薛里昂震驚的瞳孔里。
「薛銳!」
「——你還敢出來!」
薛銳腳掌落地的瞬間,就有喊得最大聲的人沖了上來,狠狠把他推在車上,即使穿了比較厚的衣服,也能聽到後背撞上車門的悶響。
「我把房子抵押了!我把房子抵押了買啟辰的股票!你竟然騙我們!把錢還給我!」
沖在最前面的男人咆哮著撲在薛銳臉上,脖頸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我媽養老的錢我都投給你了,現在怎麼辦,你還我錢!」
薛銳沒有說話,略顯蒼白的臉側了過去,立刻又有其他人擠進來,憤怒推搡著這個昔日高高在上的「薛總」。
「騙子!你怎麼不去死,你去死吧!」
人群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有些人早就被連日的虧損沖昏了頭腦,看著罪魁禍首站在眼前,無處發泄的怒火噴涌而出,有人擠過來,只為了揮出一拳砸薛銳身上。
薛里昂解開安全帶,瘋狂按動開門鍵,但是薛銳的手死死拉住車門,他無法從裡面將車門打開。
「薛銳,薛銳!你給我開門!」
薛里昂喊著,手掌拍打車窗玻璃,卻換不來一點回應,轉頭從另一側下車,在人群里擠著往薛銳身邊挪去,但人太多太擠,每走一步都要用掉全身的力氣。
「你有沒有良心?你真該死啊!」
「那麼有錢,還要騙老百姓的錢嗎?!」
……
薛銳還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辯解也不躲避,承受著所有謾罵和攻擊。沒有理智的投資者就像是輸紅眼的賭徒,他們不考慮市場風險,不考慮後果一味加槓桿,等到暴雷的時候,只要有人能為他們的失敗買單,不介意叫最大聲、罵最難聽。
這就是薛伯坤的死公布之後必然會出現的情況,有些東西是因為「相信」所以才值錢,一旦大多數人都不信了,那曾經值錢的東西就會比草紙還賤。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薛銳的親爹到底是不是薛銳殺的還另當別論,這些承受不住風險的「受害者們」卻已經如喪考妣要薛銳給他們負責了。
「都讓開!!」有人爆喝一聲,徑直走向薛銳,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噤聲讓開了一條路。
是個面目猙獰的男人,一手抱著個四五歲的女童,一手拖行著一個幾十斤的家用煤氣罐。
走到薛銳面前,他站定下來,鬆開已經嚇傻的女童,從兜里掏出一個打火機舉在手裡。這時,剛剛還擁擠聒噪的人群離開散開,以煤氣罐為圓心,形成了一個空心的圓。
女童的哭泣聲像是瀕死的小動物,男人爬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薛銳,拇指虛按在打火機的點火按鈕上,聲音沙啞絕望:「你不讓我活,我們都別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