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澈緊了緊後槽牙,沉聲道:「你該慶幸。」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盯著手機屏幕,心裡突然有了一個目的地。
跟司機報了地址後,汽車飛速駛離。
一閃而過的景色後,是水泥路和紅門灰色牆的平房。
江雨濃漫步在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街道,她走走看看,像是一個前來旅行,或者找親戚的外人一樣悠閒。
她在去往跟李建山約定好地方的時候,收到的那通電話確實是警察打來的,說江淑嫻和李建山出車禍了,兩人當場死亡。
當時的她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除了驚訝、意外,再無多餘的情緒。
她讓司機掉頭去了事故發生地,到了地方後,江雨濃配合警察做了一系列工作,簽了無數張單子,甚至最後走的時候,她都沒有看一眼江淑嫻和李建山的遺體。
警察對於這起交通事故的成因存在疑問,需要進行屍檢和鑑定,所以江雨濃今天帶不走,她要等屍檢報告確定後,拿著公安機關的紙質版通知書領取兩個人的遺體。
她站在路邊,看著別人忙前忙後。
幾分鐘後,打車回了小時候的院子。
她不覺得自己傷心,她只是覺得需要告別。
老院子在慶谷區一個鎮上,但距離村莊也很近了。
很多年沒回來了,但家的位置,不論闊別多久,都能順利找到。
到了院門前,江雨濃停了腳。
她抬頭看,目光圍繞大門一圈,然後上前,從門旁邊的角落處摸到鑰匙,開門進去。
江雨濃並不知道他們買過新房子、大房子,只以為他們一直生活在這裡。
上次被收回所有資產後,那一家三口確實又搬了回來。
畢竟除了這裡,他們再無去處。
所以院門打開的剎那,晾條上甚至還有沒來得及收的衣服。
江雨濃掃了一眼,轉頭往屋裡走。
直排的平房,中間是客廳,左邊兩間臥房,右邊一間廚房。
廚房分成兩個屋,一個做飯,一個放雜物。
江雨濃,就住在那個放雜物的小屋裡。
她走進客廳,看著簡陋但乾淨的屋子,看著地面角落裡江淑嫻的包,忽然想起來他們來華川找自己那次,她最後跟江淑嫻的對話。
她說:「江淑嫻我很想問問你,從小到大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到底有哪裡做得不好?你那個兒子又到底有什麼好的?」
「他從小到大跟個窩囊廢一樣,不上學也不上進,沒工作沒學歷沒正事兒,整天就知道窩在家裡打遊戲。就那樣一個廢人,你很自豪嗎?」
「他再窩囊,也是我家的人!」江淑嫻說,「他娶的媳婦兒也是我家的人,為我家傳宗接代!你呢?你再厲害有什麼用?你是別人家的!」
「你再厲害我是給別人家生的養的,你嫁人那一刻跟我們就是親戚了你知道嗎?甚至連親戚都不如,以後你生的孩子都不會跟你姓!」江淑嫻嘟嘟囔囔,「還哪裡做得不夠好,生出來沒帶把兒的那一刻,你就是錯誤的!」
江雨濃記得,那一刻自己並不難過,也不失望。
她只是覺得,國家已經發展到如此厲害了,還有江淑嫻這樣的人,是這個時代的悲哀。
所以她才說:「有本事,你倆就在這兒一直哭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