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北已經換好了新鞋,跳起來蹦兩下,正正合腳,笑眯眯地跟鍾澤銳道謝。
鍾澤銳餘光一掃,瞄到賀崢遮掩的紙袋,揚聲說:「你朋友也帶了禮?別藏著掖著,一起給了唄。」
這當然好,林向北不知道多麼期待賀崢給他織的圍巾,三兩步繞過一隻只膝蓋走過去,一下子倒在了賀崢的右首,伸出了手。
眾人的目光隨著主角林向北的走動皆挪到了賀崢一處。
賀崢微抿著唇,將紙袋遞給林向北,附加一聲祝福,「生日快樂。」
林向北興致勃勃地拉開紙袋的口子,引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火紅色,鮮艷的、喜慶的,像一隻蜷在窩裡打盹的火狐狸,靈活的紅狐一路攀跳進林向北黑亮的眼瞳里去,把他在暗裡依舊白淨的臉龐也點綴出團團霞似的紅暈,他一笑,整張臉更加明媚生動,幾乎就要蓬蓬地燃燒起來了。
「什麼東西?」有人抻長了脖子看。
林向北抓住柔軟的「狐狸毛」往外扯,自豪地將大紅色的圍巾纏繞在自己的脖頸上,嗓音脆亮地說:「羨慕吧,賀崢親手織的呢。」
一個疑似武大郎轉世的三寸丁揉著蒜頭大的肉鼻,酸溜溜地說:「大男人居然織圍巾送人?」
其餘人也噗嗤噗嗤地笑,有鍾澤銳的「珠玉」在前,賀崢的這份免費的禮就顯得太偷巧而寒酸了。
賀崢垂著眼,神色淡淡沒說什麼,林向北卻先高聲維護起來,「是我求著賀崢給我織的,我喜歡,我樂意。」
他語氣辣椒似的沖,三寸丁撇撇嘴,正要唇槍舌戰一番,被鍾澤銳打岔,「怎麼還吵起來了,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麼話好好說。」
老大發話,底下的小弟只有附和的份,三寸丁擼起袖子露出手臂的盤龍紋身,灌了半瓶黃啤,嚷嚷著接著打牌去了。
林向北挨著賀崢,腦袋和腦袋幾乎靠在一起,「你別生氣,他們說話就這樣的。」
他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怕弄髒摺疊好放回紙袋子裡,望向沉默的賀崢,咧嘴笑說:「我很喜歡,真的。」
賀崢不著痕跡地撩了眼林向北腳上的新球鞋,因為兩份禮的價值太過懸殊,他並不問些太沒有自知之明的問題,只朝林向北淺淺地笑了一下。
林向北被拉去唱歌,唱著唱著就猜起了拳,雖然是生日,運氣卻沒有眷顧他,十把輸八把,一杯接著一杯啤酒往肚子裡倒。
這裡沒有賀崢的容身之地,他本來打算提前離開,見林向北喝得兩頰緋紅,硬生生地坐在原地等待。
期間包廂的門開了又關,進來兩個打扮艷麗的女人,身段婀娜,神態嫵媚,無骨蛇一般倚在牆面,有人朝她們吹口哨,女人大膽地拋回媚眼。
賀崢的眉頭剎時攢高了。
喝高了的鐘澤銳攀著林向北的肩膀,神秘兮兮豎起一根手指在空氣里點著,「喜歡哪個,你先選。」
半醉的林向北高興得暈頭轉向,「選什麼?」
「女人,漂亮的女人。」鍾澤銳一招手,「都過來祝小北生日快樂。」
兩個女人嬌滴滴地上前,「小北哥,生日快樂。」
打牌的黃毛叼著煙扭頭大笑,「向北今兒個才過十八,叫什麼哥啊?」
女人塗了紅色甲油的手捂在紅艷艷的嘴唇上,「那是小北弟弟咯。」
林向北剎時被鬧了個大紅臉,結巴道:「澤銳哥,我不選,我去吃蛋糕。」
哪有男人不喜歡美麗的女人?
鍾澤銳只當他害羞,一把抓住他,「多大個人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林向北推拒著,非常難為情的,「我真不要。」
「向北不要,我要。」
黃毛的手一拉,女人順勢坐在他腿上,在他左臉印了一個紅印子。
口哨聲四起,林向北的眼睛越過堆滿啤酒罐和花的桌面和賀崢的對上,於這溫暖的密閉的烏煙瘴氣的包廂里,纖塵不染的賀崢黝黑的眼珠子像是浸泡著水仙花瓷盆底的黑石子,潤著冷水,冰冰涼涼的,看不出表情,但很能夠叫人打個寒顫吃一驚。
林向北感覺完全被看穿了,他身上的每一根筋絡、血管,賀崢仿佛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