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不像什麼好話,估計是詛咒,於是塞勒斯沖涅栩微笑了一下:
「你現在可以對這個世界說永別了。」
透明靜謐的火焰升高,塞勒斯聞到了一股草木焦糊的味道,被控制的皮囊軟軟地垂下去,一隻手軟軟地耷拉到地面上。
那個可憐人脖子上掛著光輝之主的聖徽,這應該是他的信仰,塞勒斯沉默一下,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低聲念起一句光輝之主的禱詞:
「上主,求你賜予他永遠的安息,並以永恆的光輝照耀於他。神國的門是敞開的,路是寬的,它迎接一切虔誠的良善之人。」
他將對方的身體擺放好,這時候他才看清,這是個年輕的面孔,看起來也不過是二十來歲,涅栩離開了他的身體,讓他的面容看起來非常安詳,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看著這張年輕的臉,塞勒斯突然覺得他的回憶開始不受控的翻湧起來,那些千年之前的陳年往事洶湧而來:
他想起來那些莊園裡被驅使著餵飽異獸的農奴,他們的腳像是盛夏的土地一樣皸裂,他想起來大裂谷的亡靈大軍中懸掛著屍體的枯樹,在半空中的腿和腸子一起搖搖晃晃,聯盟的聯軍中馬蹄下的屍體恍惚也有著一張相似的、年輕的臉……
他想起來他小時候在逃亡路上遇見的一位老婦人,或許她的年紀也不是特別大,只是那個時候的人總是顯得非常蒼老。那位老人在他餓得想去偷東西的時候遞給他一小塊摻著木屑與沙子的黑麵包,悄悄告訴他,她的孫子和他差不多年紀。
最後,塞勒斯想起來,他看著那位婦人的半張臉浸泡在流民營地的血污里,另外半張已經碎了,黏黏糊糊的和潮濕的泥土混了一地。那天晚上儘是血與火,刺目的景象連成一片,混合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味道與大裂谷騎兵嘭嘭的馬蹄聲。
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說:
或許你根本救不了大多數人,你看你改變了什麼呢?你或許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來到了千年之後,但是你做了什麼呢?看看你面前的這個人吧,看看他死去的臉。
那個聲音在他的腦海里開始迴蕩,一遍一遍地重複,語氣和緩但是越聽越是真誠,幾乎讓他開始不由自主地相信。
塞勒斯深吸了一口氣,從光滑的地磚上站起來,站直身體,一翻手掌掏出了「咫尺之書」。
硬質的華美書皮上的寶石光芒黯淡下去,這本書像是睡著了一樣。
塞勒斯微笑了一下,用手敲了敲書皮。
咫尺之書猛然驚醒,書皮上的寶石開始亮起,然後發瘋了一樣的來回飛快閃爍,快把人的眼睛都能晃花,最後極其憤怒地顫動了兩下。
塞勒斯順手摸了摸它的書脊:「沒事,不怪你。」
接著,他打開書本,翻到希拉利斯所在的那一頁,看見一個黑色的貓腦袋正背對著他。
「別裝了,我知道是你乾的。」塞勒斯說。
貓腦袋動都沒動,看起來是打算裝死到底。
塞勒斯難得露出來了一點冷笑,那些回憶和聲音對他不是毫無影響,他說:「光輝之主最近的教堂應該就在附近,你猜猜祂會不會對你感到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