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就由我來寫吧。」
趙靈均往前趴了趴,用她慣用的筆法連字寫下:
「今女兒幸得青睞,心中歡喜,願一同載明鴛譜。」
趙靈均笑著看向成淵,成淵靠近,將手重新覆上,隨後二人一同著墨:
「特以此書上奏九霄,下鳴地府,願長相廝守,不負卿卿,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親卿親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
趙靈均意會,放下筆佯裝生氣,腰身半轉,惱羞成怒地捶了一下成淵,嗔怪道:
「卿卿?」
成淵挑眉,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笑意:
「有何不妥麼?」
趙靈均用右手手指
支著下巴,假裝不經意地解釋道:
「卿卿是夫妻間的稱謂,用在給我爹的家書上,我爹還沒答應呢,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成淵兩隻手扶在桌案上,將趙靈均環繞住,先前的不安感在趙靈均親筆寫下那句「載明鴛譜」之後便蕩然無存了。
「你爹若是不應,我就去九霄之上求月老為我們牽線,到時候你爹就算還是不肯,可上天註定了我們是一對,就沒有誰可以將我們分開。」成淵極其認真且嚴肅地說道。
桌案在背光處,趙靈均一早便點好了蠟燭。
燭影搖晃,卻晃不動成淵肅然的目光,神情莊重得就像是在神佛面前立下誓言一般。
趙靈均只當成淵是在戲弄自己,笑著躲開了忽然湊近的成淵。
不知是為了給成淵一個心安,還是為自己找一個避開的藉口,趙靈均停下來想了想,補充道:
「我爹不會不應的。」
成淵一把攬過趙靈均,佯裝正色道:
「趙小姐,我的婚書給了,作為交換,你也該寫你的。」
第40章 人燭「熒惑西行,紫薇隱曜……」……
回到房間
趙靈均盯著手中的「婚書」良久,內心生出一種很不真切的感覺——
不知為何,在得知到成淵可能的真實身份後,她的思緒莫名飄得更遠了……
趙靈均從小不乏安全感。
從記事起,她對母親唯一的印象便是趙之垣私室內和書房中關於方書韻的畫像。
趙之垣極其珍愛那些畫卷,連兩個女兒都鮮少見到。因此她離那些畫像最近的時候,是幫趙之垣將畫像搬出來,攤開在四面圍牆的院子中曬太陽去潮的片刻而已。
可即便如此,趙之垣對她的養育教誨和趙曄錦對她的悉心照料讓她感受到的愛比尋常人家也只多不少,因此養成了趙靈均明媚開朗的性子。
只不過趙靈均的性子會比尋常官宦家的女兒多一分堅韌。
因為她從小親眼看著長姐如何操持家務,與府內的一些潑皮老賴鬥智鬥勇……
冬日裡,白天忙碌完,等到夜裡府中的吵鬧聲漸漸平息下來,趙曄錦便點著燭火,一個人伏在書案前用功,烘棉被的香燒盡了也不知道。
可就算這樣,拜師門的那年,趙曄錦與趙之垣還是大吵了一架……
除了那次,這是趙靈均再度有這種害怕不安的感覺——
因為她發現自己變了。
她變得想去主動了解成淵。
她開始體諒每個人,哦包括鬼,都會有自己的言不由衷,因此成淵從前沒有向自己坦白她都可以理解。
趙靈均在心中無數次地這麼說服自己。
儘管心中仿佛被一塊沉重的巨石始終壓著,可她知道像這樣無形的枷鎖,旁人無法消解反而會徒增煩惱。
趙靈均不想通過逼問也好、對峙也好、暗流涌動的博弈、試探這些方式都不行,她只想自己即便不問,成淵也能無條件地相信她,向她傾訴,告訴她原委。
只要不是謊言,無論是什麼理由,都會比逼問出來的藉口讓趙靈均心中好受千倍百倍。
因此她害怕詢問,只能咽淚裝歡。
可如今一紙婚書成,成淵的一舉一動都告訴她自己完全有立場和身份光明正大地過問他的過去。
而趙靈均也在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成淵——
她不在乎他是神是鬼,只在乎這個人是教她人間之道和術法時,那個冷麵柔情的師父,是那個願意時時站在她身後為她兜底的人,是他,這就足夠了。
真奇怪……
趙靈均從前有話直說,最討厭彎彎繞繞,從未思量如此。
如今她忽然懂得了那些陷入情愛中的情人整日裡究竟在憂思煩悶些什麼。
這一點就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從前她選擇相信成淵,如今也不會例外。
但這不意味著趙靈均就不會自己想法子探尋真相……
「吱呀——」
落葵推開門,手中提著食盒大小的竹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