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梧沒有打斷他，也沒有反駁他，只是在他說完之後，輕笑著道了一句：ldquo殿下，您錯了。rdquo
而後沉默一瞬，才嘆息一聲，一字一句道：ldquo殿下，我懂人心易變，但我不變。我懂世道艱難，但我不畏艱險。rdquo
ldquo我知在洛陽，如我這般卑賤之軀，在眾人眼裡不配談起天下百姓四個字，但好在，天下，也不是洛陽的天下，我的先生，也不是獨獨只有鄔閣老一人。rdquo
他搖搖頭：ldquo天下看不起我，但還有百姓。鄔閣老棄我而去，我還有千古聖賢書陪著mdashmdashrdquo
他說到這裡，突然想起山君拿著一把蜀刀讓他拔出來。
她說，ldquo郁清梧，你要不要試著將刀刃拔出來mdashmdash你要不要試著自己拔出來，而不是讓君王拔你出鞘。rdquo
他當時不懂，現在卻是懂了。
他釋然一笑，輕聲道：ldquo我知道殿下今日來是要問什麼。我可以告訴殿下mdashmdash殿下用我，我為殿下的刀。殿下不用我，我依舊為刀，為自己的刀。rdquo
ldquo凡心所向，素履以往，不為其他人，只為自己罷了。rdquo
第33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33）
皇太孫回到東宮，又吃不下飯了。太孫妃就吃了他的飯。兩人的一兒一女跟著一塊吃，分了太孫跟前的菜。
吃完了，阿狸牽著妹妹阿蠻告退，ldquo兒子去讀書了。rdquo
皇太孫擺擺手：ldquo去吧。rdquo
等人走了，他說，ldquo肯定是去捉魚玩！rdquo
太孫妃：ldquo這都五月天了，就是下水也要得的，那麼多太監宮女跟著呢，隨他們去吧。rdquo
她瞥他，ldquo你又怎麼了？不是去見郁清梧了麼？怎麼，他給你氣受了？rdquo
皇太孫悶悶的嗯了一聲：ldquo他說的那些話，我曾聽舅祖父對皇祖父說過類似的。rdquo
他真是想不通，這般的人，怎麼能如此多呢？
一個接一個，一個換一個helliphellip可是沒有一個好下場。
ldquo折太師，舅祖父，父親helliphellip他們難道還不算厲害嗎？折太師出身雲州折家，已有百年家底。舅祖父出身段家，將領西南，妹妹又是皇后mdashmdash再到父親，他可是太子，他還不夠尊貴嗎？rdquo
前赴後繼，一個個的，著魔一般飛蛾撲火，連點灰都沒有留下。
他搖搖頭：ldquo與他們相比，郁清梧又算什麼呢？不過是一面蜀州破鑼，能敲出多大的聲響？rdquo
他很願意跟妻子說一說自己對他的打算，ldquo他今日問我願不願意用他這把刀，我自然是願意的。他沖在前面，孤身一個，替我去砍齊王叔，替我在朝中做我不能做的事情。他得了好處，因是我的人，便是我的功勞。等他不好用了，被皇祖父厭棄了，我頭一個砍掉他的腦袋給皇祖父當球踢mdashmdashrdquo
他本來是這樣打算的。
他也一直是這樣才走到今日的。他就是這樣的人。
但郁清梧說這些話的時候，皇太孫看他，卻覺得他如同地底蜿蜒的根系，枯敗又茂盛，綿綿密密，延漫百里不止。
他心裡就有些不舒服。
他並不願意連根拔起一棵梧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