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若是我當年有銀子，他其實不會死。rdquo
但死了，也不會怨恨朝廷。只怨恨自己沒有存銀。
她也曾看過養馬的人家賣兒賣女最後終究死絕了的。
ldquo那戶人家就在山腳下，一家子勤懇，終於買了一畝地。但買了之後，那一年朝廷分養馬的人，就分到他家了。他不願意養，衙役就要收他的田不准他種。明明是他買的，卻依舊不行。於是不得不養。rdquo
ldquo可他不曾養過馬，第一年小馬駒生出來就死了。便賣了一個女兒去買馬賠。第二年小馬駒又死了，他便又賣了一個女兒。為了學養馬，第三年便賣了一個兒子後親自去拜師，但那年起了馬瘟，連母馬也死了。家裡已經沒有吃食，畢竟為了養馬，他把田也賣了出去，最後沒辦法了，吃了那匹有瘟病的母馬，而後家裡死絕了。rdquo
她喃喃道：ldquo你們所說的馬政嚴苛，我其實是看見了的。但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從前不曾想過，這個有問題，還能改。rdquo
人命，並不值錢。
但是現在，她知道有一群人，也曾經為了讓他們值錢而豁出去命過。
在那一刻，老和尚，蘇老大人helliphellip等等，這些人，是把自己的命放在了跟百姓同樣的位置上，願意被奪去生命。
蘭山君不知道該怎麼去訴說此刻的心情。
但卻能從千絲萬縷思緒裡面，分辨出一星半點。
她看著郁清梧道：ldquo也許是從看見蘇老大人的屍體被抬著從皇宮裡出來的時候，也許是我站在他的棺木前，好似看見了老和尚的臉，但也許是更早的時候helliphellip我不記得了，也說不清，但郁清梧，我從最開始敬佩你的為人，相信你的品行，及至現在helliphellip我好像變成了helliphellip對你想要做的事情，更能理解了。rdquo
ldquo我不知道愛世人三個字，究竟是怎麼寫的，但是我知道，人之一字，一撇一捺，因著容易寫，便不過在須臾之間寫成，又只要在筆毛往下按之時，一點暈墨就能將這個人字抹殺掉。rdquo
ldquo我現在更加明白，你在做一件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想要將這一撇一捺刻在石碑上，讓人難以一筆抹除的事。rdquo
她笑起來：ldquo郁清梧，你，很好。rdquo
蘭山君曾經看過一篇文章，喚作《書洛陽名園記後》。裡頭有一句話：高亭大榭，煙火焚燎，化而為灰燼，與王朝滅而共亡。
當年她看著不懂，如今卻懂了。
她道：ldquo若說元狩三十一年，是一場大火，由著戰火焚燒了洛陽的一切。那你mdashmdash就是這場大火的餘燼。rdquo
郁清梧眼眸越發柔和。
山君總能說到他的心裡去。
他想，他確實如同那一場大火後的餘燼。他贏了，不負當年他們的煙火焚燎，他輸了，便求山君把自己的骨灰供奉在他們的牌位前，便也不負此生了。
他只是會愧對山君。當時貪念，今生也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他正要抬頭跟她說上幾句愧對的話，卻見她臉上突然帶著一種讓人動容的笑意，道：ldquo可我也是那場大火後，死裡逃生之人養大的啊helliphelliprdquo=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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