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春聽著她的話,只覺得震驚無比,但仔細一想,又確實是商羽能做出來的事。他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嚅囁了半晌,只冒出一句:「丫丫爸爸呢?」
於婉秋苦笑道:「他將我託付給金大哥,便去投了軍,說是等混出名堂,再來接我們,如今東北淪陷,他與我們已經斷了許久聯繫。」
見子春嘴唇微微顫抖,眼睛都有點泛紅了,她又笑了笑道:「亂世之中,生死別離乃常事,我和丫丫能有金大哥的庇護,有一方安身之地,已經是萬幸。我也不能占著金太太的名頭,影響他的生活。」
「我……不知道。」子春嚅囁著說完這句,重重嘆了口氣,又轉身蹭蹭往回走。
於婉秋望著他清瘦的背影,悵然般搖搖頭。
子春回到二進院時,商羽正靠在抄手遊廊的朱漆廊柱上,長身玉立,氣定神閒,一派慵懶模樣。也不知剛剛他與於婉秋的話,他聽去了多少。
「少爺,你怎麼不告訴我?」子春紅著眼睛,走到他跟前,幽怨地開口。
商羽涼颼颼道:「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年,我以為你對我的了解,一眼就能看出來,沒想到這麼多年,你書沒少讀,腦子還是一樣傻。」說著,還在他腦門戳了下,「小傻子!」
子春撇了撇嘴,悶聲道:「你不說,我哪裡看得出來。」
商羽輕描淡寫道:「這事兒事關婉秋名聲,她不說我便不能說。」
子春道:「連我也不能告訴麼?」
「不能!」商羽望著他,皮笑肉不笑道,「你沒看出來也就罷了,竟然還冤枉我跟金靈毓一樣,我這輩子最煩別人說我像金靈毓。」
子春訕訕一笑,像從前那樣討好道:「少爺,是我錯了。」
商羽接過他手中的藥箱,轉身施施然往屋子走,邊走邊輕描淡寫道:「今晚留下來,我要罰你。」
第40章
子春稀里糊塗跟著商羽進房,才驚覺不對。
明明是他當年假死不告而別,一走幾年杳無音信。
明明是他什麼都不跟自己說,讓自己誤會。
怎麼忽然變成是自己的錯了?
但是想到他在奉天被人砍傷,差點死在冰天雪地中,胸口留了那一片猙獰的八橫不說,還留下一身毛病,他又實在為他心疼。
他是金公館的金少爺啊!
子春都不敢想像,那些日子他是怎麼過來的。
相較於他內心的掙扎,商羽就平靜多了,進屋後隨手將藥箱往桌上一放,撩起袍子,施施然在旁邊的凳子坐下,又對子春招招手,雲淡風輕道:「過來!」
就跟從前一樣。
子春蹙著俊秀的眉頭,順從地走到他跟前。
商羽伸出手要來握住他的手,卻被他退後一步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