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他覺得自己很敏銳,大腦好像也分外的清醒。
從未有如此的清醒!
以至於他能夠清楚的察覺出,兒子劉召身上散發出的濃烈的不安。
劉波想:他真不該。
他的小寶貝這麼的懂事聽話,明明還是一個孩子,卻每天還要哄著他。
像個小大人一樣的照顧大。
他可真不是一個合格的爸爸。
兩隻小手還堅持不懈的高舉在他的面前,儘管很是不想吃,劉波也不想讓小孩子累著。
就從小手中抓起藥一把塞進嘴裡,再接過水,大口灌下,連同苦澀的藥片一同咽下肚。
吃了藥,他便覺得困了,歪著身子就想躺回床上睡好。
但被劉召抓住了胳膊。
劉波回頭看他,一雙細長的眼睛睜得滾圓,裡面像是灌滿了困惑。
劉召閉緊嘴,也不管劉波什麼神情,直接上手去脫劉波腳上的鞋子。
顯然是對這樣狀態的劉波有了一定的了解。
劉波就木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呆呆地看著劉召幫他脫褲子,打水洗腳,擦腳,蓋被子。
劉召的這些動作他都能看的明白,也明白是在做什麼。
可大腦就像是卡頓了一樣,總是要慢半拍的才能理解劉召為什麼要幫他做些。
最後,劉波木呆呆地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屋頂,才後知後覺的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我兒子真好!
劉波雖然看起來沒什麼事了,可劉召根本不敢放他一個人睡。
先是打電話和小姑報備了一下情況,而後他才乖乖的去洗了澡,躲進被子裡,抱著劉波的胳膊一起睡。
劉波有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也就是四月份的那段時間,劉波其實就發過一次病。
那次發病,劉波夜裡經常的不睡覺,還總愛發呆。
不是放學的時候忘記去學校接劉召,就是早上的時候怎麼也叫不醒。
劉召就看到過好幾次,劉波洗澡的時候躲在浴室里哭。
明明哭的聲音很大很大,可劉波出來的時候,臉上又是一副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樣子。
一天夜裡,劉召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甚至看到劉波脫了褲子坐在馬桶上拿菸頭燙自己。
點了一支煙,也不抽,就那麼的往大腿上摁,滅了就再點,再摁。
而且那天晚上,無論劉召怎麼叫爸爸,劉波都像是聽不到一樣,雙眼空洞的看著他,可把他嚇壞了。
就趕緊將這件事情打電話告訴了奶奶。
最後是奶奶和小姑帶著劉波去了醫院,在醫院住了快兩個月才治好的。
不過現在還需要每天服用藥物,才可以控制得住病情。
劉波現在又這副丟了魂的模樣。劉召猜測他爸爸肯定又是嫌藥苦,偷偷的斷藥了。
奶奶告訴過他,爸爸從小就不喜歡吃藥,所以他要代替奶奶,每天叮囑爸爸按時吃藥。
都怪他,這段時間偷懶了,沒有提醒爸爸按時吃藥,爸爸才會突然的發病。
今天他還故意找茬,要不是他刺激到了爸爸,爸爸也不會突然的犯病。
都怪他!
劉召抱著劉波的一隻手臂,將臉埋在爸爸肩頭,無不自責的想。
把一切的錯誤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感受到透過布料穿透衣服傳到皮膚上的濕意,劉波睜著眼睛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那是什麼。
他又緩了好一會,才轉過身子,將劉召攬進自己的懷裡。
像劉召小的時候窩在他的懷裡睡覺一樣,輕拍他的背,柔柔的哄他入睡。
嘴巴里也不由自主的哼唱著久未唱起的搖籃調。
直到兩人的呼吸,都逐漸平緩。
他有病。
這一點,劉波自己就很是清楚。
快十年了。
或許更久。
只不過十年前變得更嚴重了而已。
抑鬱症。
他對自己的精神狀況有時候好像有很明顯的認知,可有的時候又好像遺忘了一樣,只認為自己是一個非常正常的普通人。
有時候劉波自己也時常在想。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答應那個可笑的交易,一切是不是都會變得不一樣。
不過這個念頭剛起,他又會變得迷茫。
想,不一樣又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