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回想時,劉波也想起了記憶中,他打劉召時,身邊好像還站了另一個人。
是誰想不起來了,但劉波可以肯定,那個人不是鄭振軒。
基於這個定肯,劉波便想問劉召,那個人是誰。
可轉臉又看到兒子執拗的,不想讓他看到眼淚水的堅強模樣,劉波又心疼極了。
「我昨天晚上是欺負你了嗎?」
想到腦子裡那模糊不清的畫面,劉波就覺得難受。
還以為是自己發病的時候,沒有控制的住情緒,才會拿著掃把追著劉召打。
再一次的,劉波覺得自己真該死。
為什麼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總是要把傷害帶給身邊的人!
聽見劉波的聲音不對勁,劉召趕忙睜開眼睛。
看到劉波同樣濕紅的眼眶,嚇得立馬神魂附體,連忙擺手。
「沒有沒有,爸爸怎麼可能會欺負我!是我,是我不乖,說了不該說的話,刺激了你,才導致你昨天突然生病的。」
劉召慌忙的解釋,小小的眼睛裡滿目愧疚,眼淚也控不住的,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劉波倒沒想到劉召會這樣說,不過他也只以為劉召是在安慰自己。
他的病情一直還算穩定,怎麼可能會因為小孩子的幾句話就被刺激到。
不過,沒有了記憶的自己,與一個「瞎子」又有什麼區別。
他一個做父親的還要兒子安慰,想想都覺得難為情。
劉波將兒子重新攬進懷裡,越發的稀罕劉召了。
劉召是他生的,懷胎九個月生的,是他拿命換回來的兒子。
如今兒子在他的懷裡哭,就跟用針在他的心上來回扎一樣的讓他痛。
劉波抱著兒子躺回床上,輕輕的哄小人兒入睡。
獨自撫養兒子的這些年,劉波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像一個老父親,還是老母親。
畸形的身子改變的,或許不只有他的身體。
還有他的心靈。
他漫長的成長史,也因為這副畸形的軀體帶來了自卑,更因為懷孕而焦慮痛苦。
幸而,命運讓他痛苦的同時,還時刻記得為他開一扇窗。
讓他有愛自己的家人,和乖巧懂事的兒子,讓他沒有希望的生活不至於那麼的難熬。
白天玩了一天,到底是累了,父子兩人躺在床上沒一會都各自迷糊了。
正當劉波準備會周公時,忽聽懷裡的小人兒用哭腔問他。
「爸爸,你會不要我嗎?」
劉波不假思索的答:「不會。你是爸爸除了太奶、爺爺、奶奶、大姑、二姑、三姑之外,最最在乎的人。」
「那到底誰排第一嘛?」
劉召的聲音,再次從劉波的懷裡傳出來,悶悶的,帶著不開心。
劉波聽了,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笑了一下,回他:「是你,是你,當然是你了,傻小子。」
這次劉召沒有再說話了,不過從小孩抱著劉波的力度來看,這個回答,想來還是挺滿意的。
沒一會,床上就傳來了兩人均勻的呼吸聲。
在劉波的腦子正式休眠前,他的腦子裡一晃兒而過了邵玉銘的身影。
是他第一次見到邵玉銘時的記憶。
在車站,在陽光下,作為迎接新生的學長向他擺動舉起的手。
高大的個子,溫潤的笑容,和不染纖塵的雪白運動服。
而他,沉重的行李,廉價的運動鞋,和人群中躲閃的眼睛……
站在一起,倒很像是盛裝出席的王子,和他家僱傭的臨時小工。
格格不入的兩個人,格格不入的兩個世界,他們本不該有交集的。
那樣英俊的臉,那樣身份的人,從不是他能肖想的存在。
這是曾經劉波告誡自己的話。
因為服藥的原因,劉波的睡眠一直都很好,夜裡也很少有做夢的時候。
但是今天晚上他罕見的又做夢了,夢裡他去江邊釣了魚。
月光很亮,星星也很多,發著鑽石色的光,熠熠生輝。
他坐在蒼穹下,江水邊,一個人。
草很多,也很高。
手裡長長的釣竿斜掛在江面上,銀灰色的魚線垂直向下。
突然,魚線動了,繃成了直線,手裡的釣竿也跟著被向前扯動。
那力道很沉,想來定是一條很大的魚。
他大喜,開心的握緊手中的魚竿,不停的收線。
收線、收線、收線……
可魚線不知怎麼的,突然像是變得很長很長。
無論劉波怎麼搖晃手輪,手裡的魚線就像是收不完一樣,一直深埋在冰冷的江水裡。
魚線一直收不回來,急的劉波滿頭是汗,他就來了脾氣,大罵。
『什麼破魚竿,再收不上來,我連你一起丟了信不信!』
這話像是起了作用,他剛罵完,就見魚線下的水面,破出了一道大大的水波紋,有什麼東西被他帶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