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至感覺她非常淡然,淡然到再次堅定地說出自己決定考西途後,在面對媽媽黑得像鍋底一樣的臉時還能笑出來,說:「媽媽,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覺得很有價值,現在我教語文,開學之後又多了一門心理健康,這個課是校長特意讓我給學生講的,這裡的女生們很多打小就沒有媽媽,所以很多東西都得我來教,有時候我感覺她們依賴我就像依賴自己的媽媽。」
「我說的每一句話他們都很認真去聽,覺得特別珍貴。媽媽你沒見過他們,他們特別善良,雖然一開始跟我不熟悉的時候不太喜歡我,但後來他們就期待我上的每一堂課,一下課就圍著我聊天,有個女學生還說要去清潭上大學,因為清潭是我的家鄉。」
想到羅珠,姜至下意識打開了話匣子,興高采烈地分享道:「他們還把自己捨不得吃的零食水果給我,給我寫了很多小紙條說喜歡我。我跟他們約好了要送他們去初中。」
任麗娟默默聽著,沒發表意見,倒是當了一輩子老師的姜如峰臉上的表情有所鬆動。
姜至繼續說:「媽媽,這裡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的糟糕,每個人對我都非常好,有個學生叫卓瑪,我剛開始當老師的時候差點把她弄丟,出去找她的時候還摔了一次,雖然很疼,但我心裡特別開心,從那之後我就摸到怎麼跟學生好好相處了,卓瑪很招人疼,爸媽不管,奶奶帶大的,有一次我帶她去吃肯德基,她明明很想吃但是捨不得,吃了沒幾口就都帶回家給她奶奶了,她奶奶非要給我錢,不讓我走,硬要讓我收著,說我還是個孩子呢。這裡的人很淳樸,相處多了就知道了。」
任麗娟繃著一張臉聽完,甩給她一句:「淨跟我說這些甜言蜜語。」
又忍不住問:「摔哪兒了?傷好沒有?」
她連忙說:「沒受太嚴重的傷,腳扭了一下,李惟鈞都沒讓我走路,我去哪兒他都抱著我。」
任麗娟朝姜如峰白了她一眼,還不忘替自己男朋友說好話,真行。
她恨鐵不成鋼,「我養你那麼大,結果他就那麼抱抱你,你就被降住了?」
「不是,他……他真的很好。」姜至撒著撒著嬌就差點就想把那個成績單拿出來給她看,「上次我姐來的時候就找過他,他們倆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能猜到。他很早就在打算放棄西途的工作去清潭重新開始,從我們剛在一起,他都在想這件事了。」
「說這個不管用。我問你,如果以後你們倆鬧了矛盾,到那種不可調和的地步,他後悔放棄一切去清潭,而且還因為這個埋怨你,你怎麼辦?我們不需要他這樣付出所有。」
姜至緊蹙著眉,「媽媽,你要是這樣想的話,那他怎麼做都不能讓人滿意了,而且他也沒有完全放棄,只是把一部分工作轉移到清潭了,以後我們想在哪裡生活就在哪裡生活,我要是不想在西途待著就考遴選回清潭,他怎麼樣都能陪著我,他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你不是還誇過他嗎。」
「是,我是誇過他,但情況不一樣啊,你們倆要在一起了,我不能只看成績吧!」
姜至瞬間明白了她什麼意思,「我們不能這麼欺負他的,他喜歡我很多年了,很早就喜歡我,不能仗著他喜歡我就欺負他。」
「而且他不是沒有家人的,他還有親姐姐,如果不是被拐賣,他也會有很幸福的家庭。他爸爸是警察,抓了一輩子壞人卻沒能把自己兒子找回來,他媽媽曾經也是旅店的老闆,因為找他才被迫一間間把旅館賣掉,最後只剩下盛夏將至。」
「就是這裡,盛夏將至。」
「盛夏將至還有我的名字。」
姜至哭得稀里嘩啦。
回到屋裡的李惟鈞也忘了什麼尊敬不尊敬,放下熱茶壺牽住她的手。
看著兩個人緊緊相纏的手指,任麗娟抽了幾張紙,氣呼呼道:「你哭什麼?我罵你了?」
搞得她像棒打鴛鴦,任麗娟簡直無語,故意裝了個紙老虎,還真把人給唬住了。
其實她早妥協了,姜如峰在家裡做完思想工作輪到大女兒,大女兒做完小女兒接著做,過年時小女兒的男朋友也私下來找他們見過一次面,給了很堅決的保證,她不是什麼銅牆鐵壁,閨女高興比什麼都重要,內心已經有所鬆動了,這次來也是想「實地考察」一下,結果她話還沒說幾句,人就開始哭。
什麼時候慣出這種三棍子悶不出一個屁只會哭的驢脾氣的?以前不這樣啊。
上次任欣然過來說的話是給他們的第一道考驗,如果他們連第一道坎都過不去,那趁早分,對誰都好。她不相信她閨女能接受異地戀,但目前看來,姜至比她想像中要堅強。
任麗娟在西途待了幾天,偶爾在姜至上課的時候去觀摩觀摩小姜老師,她的語文課很有意思,板書設計的很漂亮,講古詩會畫山川湖海,講生字會畫小動物,再枯燥的拼音也能變著花樣講,校長和學生都誇她。
不觀摩小姜老師的時候,就由小李老闆帶他們逛西途。
回清潭之前,任麗娟還說:「西途挺適合養老。」
姜至訝然一怔,轉而就喜上眉梢,「是吧!這個地方很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你看我皮膚是不是嫩了很多?媽媽我發現你也年輕了幾歲哦。」
她迅速在任麗娟臉上親了口,被推開,「起開!一股化妝品味。」
「爸爸,你笑的時候眼角都沒皺紋了!」
姜如峰笑哈哈:「是吧!我就喜歡跟年輕人在一塊!」
李惟鈞在駕駛座上笑。
送完父母,兩個人啟程回盛夏將至。
五月份的西途氣溫開始熱了,雖然溫差很大,但正午時分熱到可以穿短袖,五一假期還沒過完,到處都是來旅遊的人。
「要不要也去玩一圈?」李惟鈞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