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三人也皆是震驚,沙尹特望向伊斯維爾的目光帶了幾分複雜,馬修興奮得幾乎要跳起來,他低頭和安默說了幾句什麼,男孩面上的困惑被驚訝取而代之。
伊斯維爾見狀也鬆了口氣,既然這印記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消除,那尤盧撒那邊就不用擔心了。
「如果您不介意,我或許可以幫上些別的忙。」伊斯維爾看了看其餘二人,馬修躍躍欲試,迫不及待地想要消除身上的印記。
見伊斯維爾將目光投向她,沙尹特抿唇,道:「很感謝您的好意,但在此之前,我能知道您幫助我們是為了什麼嗎?」
伊斯維爾笑了笑,道:「因為我的愛人被送進了赫提戈。」
「所以您才要參加競技賽?」塔齊安問。
見伊斯維爾頜首,塔齊安飛快看了一眼沙尹特,湊過去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沙尹特無可無不可,在她的默許下,馬修湊上前來,讓伊斯維爾用他那在他們眼裡十足奇妙的魔法。
這一過程要不了多久,很快,馬修興奮地摸著自己光滑無痕的皮膚,樂得手舞足蹈。
伊斯維爾望向安默,後者卻搖了搖頭。
「安默還不是自由身,」馬修為他解釋,「他今晚是受主人的命,來給沙尹特小姐送東西來的。」
話雖如此,安默卻不停摸著馬修的臉,一遍又一遍,嘴裡嘀嘀咕咕說著什麼,看上去也很為他高興。
沙尹特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見兩個孩子這樣高興,她終於是沒說什麼。
伊斯維爾看出她有話要說,便在桌邊坐了下來,目光溫和地望向她。
事到如今,不論出於何種角度,沙尹特都沒有再警惕伊斯維爾的道理。
她沉吟片刻,開口道:「我想您應該看出來了,我們是一個基本上由奴隸組成的團體。這些孩子原本都是赫提戈的一員,通過各種機緣巧合,他們來到了我這裡。我們的目的……是解放所有奴隸。
「如果您願意,可以稱我們為『無名』。」
伊斯維爾頓了頓,道:「那諸位參加競技賽,也是為了讓赫提戈的奴隸都重獲自由?」
見伊斯維爾一時無言,沙尹特笑笑:「解放所有奴隸,很天真的願望,不是嗎?」
她其實並不認為伊斯維爾能夠理解他們,沙尹特並不懷疑伊斯維爾的善心,但也僅此而已,他看上去太單純,大約是個出生於貴族人家的少爺,教養極佳,對人間疾苦有最基本的同情,卻並不了解。
沙尹特並不會因此埋怨他們,因為她曾經也是這樣。
就像沙尹特所想的那樣,伊斯維爾搖了搖頭,問:「我並不認為這是空談,但我能問問您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嗎?」
沙尹特笑了,她望向屋內的其餘三人,此時此刻,他們都安靜地坐在一旁聆聽兩人的對話。
「奴隸並不是活該挨打的,」沙尹特輕聲道,「或許奴隸是主人的所有物,他們低人一等,生來便要任打任罵,沒有絲毫尊嚴可言。但至少在我看來,這並不是一個多合理的制度。」
伊斯維爾注視著她,沙尹特沒有明說,但他意外地理解了沙尹特的未盡之言。
可他們都是人啊。
伊斯維爾一時無言,那種怪異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讓他幾乎難以注視沙尹特的眼睛。
這是制度。他心裡的另一個聲音說。
但這種以一部分人的自我為代價的制度,真的好嗎?
伊斯維爾第一次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他此前並不認為自己是個思維不夠活躍的人,但現在他想,或許是他想得太少了。
他想到了尤盧撒,或許尤盧撒能在他的幫助下重獲自由之身,但其他人呢?其他那些或許終其一生都沒辦法呼吸自由空氣的人呢?
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究竟在哪裡?為什麼有些人唾手可得的東西,另一些人卻一生都無法接觸,甚至難以想像?
他見得多了,便以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嗎?
伊斯維爾不明白自己的傲慢是從何而來,但他意識到,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來過,嘗過,才能明白究竟是什麼滋味。
「如果您願意的話,」塔齊安打斷了他的思緒,「說不定可以作為我們的同伴呢?拯救您的愛人和我們的目的並不衝突,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