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阿托赫特聞言,卻沒有絲毫放下心的意思,他在原地愣了愣,接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是屬下失職,」他顫聲道,「您將世界邊緣交由我管理,我卻沒能在凡人動亂之時救下您。」
德阿托赫特原是千年前凡人前往世界邊緣探險的主力,他順利地率領一眾部下闖入了世界邊緣,卻在山谷之中被終末裂谷闖出的魔獸幾乎屠戮殆盡。
伊斯維爾救了他們,見德阿托赫特驍勇善戰,便賜他寶劍,賦予他神格,命他駐守世界邊緣。
「這有什麼,」伊斯維爾搖了搖頭,道,「您不必為自己沒有完成職責之外的事而愧疚。人類的勇者,我還要問您,在世界邊緣守了千年,是否覺得憋悶?」
德阿托赫特忙道:「我不覺得憋悶,聖子大人。世界邊緣總是有很多探險者,我留在這裡,這才能時常想起自己曾經是個凡人。」
「凡人……」伊斯維爾不知為何笑了笑,「您說的對。我也曾經是凡人。」
他牽過獨角天馬,與怔愣的德阿托赫特道別,離開了神殿。
「麻煩你了。」伊斯維爾輕撫獨角天馬的脖頸,天馬打了個響鼻,前額的角散發出微光,覆蓋了伊斯維爾與兩隻鳥的身軀。
獨角天馬張開純白的羽翼,振翅飛向雲間。
神域稱得上層級分明,其區域以界為單位劃分,最底層居住著最下級的天使,而光明神與聖子聖女的居所則位於最上層。
各界之間由厚重的雲層隔開,神域稱之為界雲,與普通的雲不同,界雲形狀柔軟蓬鬆,但觸感極有韌性,在神域作地面之用,神靈無法直接穿越。
無數上古神樹支撐著這些雲層,而魔域就在他們的根系以下。
不同界的居民可以利用這些神樹在層級之間傳送,而獨角天馬是光明神賜予座下的聖子與聖女為行動方便的坐騎,有飛越界雲之能,因而伊斯維爾大多數時候都不必乘坐神木,便能自如地在各界之間穿梭。
獨角天馬身姿輕盈,四蹄靈活而優雅地踏過縹緲雲霧,神域沒有夜晚,雲層在此處起到陽光的作用,在界雲的照耀下,伊斯維爾可以清楚地將一切收入眼底。
無數城市在神樹的樹幹上生長,如同發著金光的葉片,雲船穿梭其間,依稀可見天使揮舞的雙翅,與人間神話中神域的模樣相似而不同。
離開神域二十多年,周遭景色一時令伊斯維爾覺得陌生,但無論何時他都知道,這片景色是極美的。
如果尤盧撒也能和他一起看就好了。伊斯維爾想。
伊斯維爾一手探進懷中,指尖勾住微涼的藍寶石吊墜,把它拉了出來。
他嘆了口氣,垂眸在藍寶石上輕輕一吻。
尤盧撒用自己的命,換了他的。
若是先前還有所疑慮,現在伊斯維爾已經確定了使用禁咒的就是尤盧撒,血契雙方同生共死,他想必是不想牽連哥萊瓦與他一同死去,這才在離開之前解除了契約。
「他很在意你。」伊斯維爾搓了搓肩頭停著的哥萊瓦,輕聲道。
伊斯維爾的這套衣服沒有衣袋,平日裡哥萊瓦習慣了縮在尤盧撒的口袋裡出行,這時候只能站在伊斯維爾肩頭梳理自己的羽毛,偶爾看一眼周圍的景色。
聽見伊斯維爾這麼說,哥萊瓦疑惑地偏過頭去看了伊斯維爾一眼,似乎在疑惑伊斯維爾為什麼會突然告訴它這樣顯而易見的事。
伊斯維爾失笑,忽然想起,先前在精靈族集體葬禮前的那一個晚上,尤盧撒曾見了希爾戈一面。
之後他聽尤盧撒說,希爾戈在死之前在他體內打了一道咒語,但他們無從下手弄清那咒語究竟是什麼。
「以命換命的咒語……」他喃喃。
這類禁咒並不屬於人間,必然是有人告知了尤盧撒,如果真的是希爾戈做的,那尤盧撒必然還活著,在魔域,以惡魔的方式。
畢竟,希爾戈是尤盧撒上一任的魔神右使,是原魔神右使狄涅莎前往人間之後的繼任者。
如果伊斯維爾沒記錯,當初尤盧撒會成功繼任右使,與希爾戈還脫不了關係。
她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從魔域來到人間,又精心策劃了這一切?
伊斯維爾正沉思著,身下的獨角天馬又打了個響鼻,提醒他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他回過神來,翻身下馬,抬眸望向眼前熟悉而陌生的景色。
這裡是伊斯維爾所居住的最高界,光明神和澤爾林達同樣在這一界,但由於這裡並不算小,因而若非他們特意約好見面,平日裡基本碰不上。
「我帶你們去萬獸林安頓下來,你們會在那邊遇到一些新朋友,」伊斯維爾想了想,對哥萊瓦道,「弗阿比較怕生,多多照顧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