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嬰應聲回頭,渾身像是渡了月色一樣,清冷又孤寂。
左辭頗心虛地說:「我剛才……唉,你以前,肯定從沒見過草原上的野火吧?這火一旦燒起來就是赤地千里,人、動物和房舍,全都要化成灰燼的。一旦蔓延開,什麼都擋不住……」語無倫次的說了半天,也不知道林嬰聽懂了沒有。
他哈哈道:「總之,太好了,幸虧沒事。」我到底在說什麼?不是應該說謝家或許就在那邊嗎?那才是林嬰關心的事!
然而左辭不等說,林嬰先道:「幸虧有水系的人在那裡。」
左辭:「呃……是的。」原來她只遠遠的看一眼便自己猜到了,左辭順著她說:「水系的人,再合適不過了。」若是換成別的江湖客,肯定早躲到上風口看熱鬧去了,任由大火燒死燒光,才不會過問北野的牛羊和百姓。
算了,不提這些,左辭道:「走吧,咱們去共情。」
林嬰站著不動:「你今晚剿匪去了。」是肯定的語氣。
左辭的身影一下子頓住。
林嬰繼續道:「你身上的血,都是土匪的血。你釋放了匪窩裡面的苦力和人質,那位姑娘卻傻傻的不知道走,所以你發現了她的異常,給她帶了回來。」
林嬰竟是個如此心思細膩的人!
左辭轉過身來,企圖辯解:「……我本來是去打獵的沒有騙你!可是你也知道我,對小動物什麼的,有些下不去手。所以我決定去偷……去拿一些人家宰好了的,我肯定不能拿百姓的東西,就乾脆去了趟匪窩,可惜厲害的土匪全都出界采草去了,裡面只剩下一些為虎作倀的小嘍囉。」
可惜?
他果然早就想要剿匪了。他在仙客來時就已經動了殺心,他對北野的感情之深,遠遠出乎了林嬰的預料。
但是這沒什麼,林嬰只是道:「如果再有這樣的事,你能叫我一起嗎?」
「啊?」左辭一愣。
林嬰重複道:「你要做的事情,不管是剿匪,還是救火,可以叫上我一起嗎?」
左辭:「……」他張了張嘴,有些不敢置信,更像有什麼想說,但卻欲言又止的樣子。
林嬰等了片刻,微微嘆了口氣:「不可以的話,我就不用再共情了。」她轉身離開的樣子簡直像一隻無形的手掏進了胸腔把左辭整顆心都捏緊了,他猛衝上去,從後面把林嬰抱住:「嬰嬰,別走。」
林嬰微微紅了眼圈,心裡想說,你都已經走過兩次了,憑什麼不許我走!我們不如就這樣,自己忙自己的事情,誰也別再過問誰好了。
可是她如鯁在喉!這樣的話,只能心裡想想,根本說不出口!
憋悶,憂急,有口難言,她必須要死死咬住嘴唇才不至於泄露出隱秘的心事。
左辭繼續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以後不管去哪裡,咱們再也不分開了。」
再也不分開?
林嬰被這大膽的剖白擊中了心臟,可她遙望著不遠之外那處疑似謝家的營地,明白自己恐怕很快就要和左辭分開了,霎時間濃烈的感情如江水決堤,再也無法抑制,這一路走來,反覆折磨她的那些若即若離,全在這一刻全盤崩潰,林嬰,低低的哭了。
左辭更慌,他將她的身體扳過來,情不自禁低頭吻去她臉上的淚:「你都不知道北邊的風有多厲害,哭著的時候被吹到了,回頭臉上都要裂出小口子,不僅疼,還變得不白不嫩,不好看了。」
林嬰馬上掙脫出去擦乾自己的淚:「誰哭了?是有風沙迷眼了。」說著甩手設了一個結界把四面的風都給擋住。然後不等人哄,便極快將自己的情緒收拾好。又問左辭:「我的臉上被風吹花了沒有?」
左辭:「……」從儲物戒里拿出一面鏡子給她照。
林嬰不照還好,看一眼馬上『呀』了一聲,驚道:「我頭髮這麼亂,你怎麼都不告訴我!」
左辭:「……風太大了,大家都很亂。」他一路走來滿眼的人里就數林嬰最規整了。
可林嬰顯然不能接受,馬上取出來一把梳子開始給自己梳頭,左辭便端著鏡子供她看,很快,她確定自己已恢復原樣,便聳聳肩,呼口氣,好像從容多了。
之前所有的波動都被重新藏好。
左辭將鏡子翻過來,又照了照自己。平整的鏡面映著他那張擅長假笑的臉,如今卻顯得落落寡歡。
我們這都是何苦呢?
忽然,鏡面里多出一雙白皙纖細的手,是林嬰,在替他也將頭髮重新梳過。
左辭站著不動,害得林嬰必須翹起腳才能給他束好,白皙的手指攏抓著他烏黑的墨發,厚密的髮絲飄飄纏纏,經常在指縫中掉出一縷抓不太嚴,終於,還是被她用髮帶纏緊了,她的手離開。
左辭收起鏡子:「果然,順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