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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牢不可破的、無趣而艱苦的生活,就是她活下去的精神仰仗。即使姜蕪說自己會讓她獲得更好的生活,吃到更多美味的食物,然而一切對於尤爾來說仍然是陌生的。「陌生」這一特質,對於閉塞著自己內心的人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危險的信號,比起已知的危險更讓人恐懼。

姜蕪並沒有強求什麼。因為尤爾不答應,她便只是在身邊默默地看著尤爾,等待著,如同隨取隨用的一種工具。她需要讓尤爾在內心建立「自己是安全

的「這樣的觀念。只有尤爾足夠信賴她、願意將自己的命運交付給她,不再困囿於傷痛之中,尤爾才能夠真正地釋然,從夢境中脫身。

在漫長的靜默之中,天亮了。尤爾端起「藥」,去餵養她的母親。姜蕪只是枯坐在窩棚里,直到尤爾重新回來。

她們之間沒有任何對話。姜蕪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她站了起來。在一整天的沉默之中,她的口舌仿佛都黏住了。姜蕪說道:「你什麼都沒有吃。我會去你不願意去的遠處找來鬆餅給你吃。」

不管尤爾願不願意聽,姜蕪都詳細地將鬆餅的味道描與外形描述了一遍。在現實生活之中,尤爾並沒有進食的迫切需要,於是她所吃下去的,不被任何營養的、人類身體的學說所困住的選擇,只是她自己喜歡的食物。根據姜蕪的觀察,鬆餅正是尤爾所喜愛的食物中的一種,這種甜蜜的、軟的、帶著熱量和糖分的糕點顯然不夠健康,卻是尤爾生前所不能企及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喜愛這種食物。

姜蕪離開了房屋,並不回頭看尤爾是否在身後盯著自己。她向著那虛無處走去——什麼都沒有,是完全的空白,是沒有被夢境填充的區域。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看不見方向也看不見腳下的路,只是浪費時間,直到她的手中突兀出現了一塊用牛皮紙包起來的鬆餅。

姜蕪微笑了起來。

鬆餅之所以會出現,並不是因為姜蕪真正從某處找到了這樣的食物,而是因為尤爾想要姜蕪帶著它出現,於是它才出現了。姜蕪強行講述的有關鬆餅的一切描述都落盡尤爾的耳朵里,勾起她無盡的期待與遐想,描述填充與暗示了鬆餅的狀態……姜蕪有點無奈:看起來什麼都不說,但尤爾還是只是在鬧彆扭,心裡還是很願意自己給她帶食物回去的。

姜蕪原路返回,走到了尤爾的家中,推開了窩棚的門。

在虛無之中沒有時間的概念,只有在出來之後,看著外面的天色,姜蕪才知道夢境已經到了傍晚。尤爾仍然坐在火堆前,呆呆地看著火焰燃燒木頭。聽見身後傳來的推門的動靜,她也並不回頭……姜蕪笑了一下,從她的背後把鬆餅遞了過去,說道:「給。我答應過你的。」

尤爾接過了那用牛皮紙包起來的食物。它很軟,被烤出了金黃的色澤,上面還刷著一層蜂蜜。因為被捂了一段時間,周身便出現了一層水霧,不再有剛出爐的口感了。尤爾咬了一口下去,目光像是逃避著什麼一般仍然望著火堆,她再咬一口,表情呆呆的。

尤爾無疑地感受到了幸福。這是「暴食」的惡魔的天性。但她不願意把自己的感受表現出來。這種對自我的克制正表明了她如何地抵抗著自己內心的觸動。食物是一種誘惑,它象徵著「外界」,而尤爾表明了自己固步自封的態度。她沉浸在自己的復仇之中,不願意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姜蕪並不出言嘲弄尤爾對於面前的食物所表現出的沉浸與享受,她不想讓尤爾感到難堪。於是在尤爾不願意多說什麼的時候,她只是保持安靜,讓尤爾自己思考。

又一次夜晚的餵藥,尤爾離開家門,又半夜回來。

姜蕪在第二天給她帶來了用牛乳和糖製作出的酥糕。

又一天過去了。

姜蕪給尤爾帶來了用果汁調製出來的飲品。

……

如此過去七天。她們之間幾乎沒有交流。姜蕪只是把那些現實生活中尤爾喜愛的食物帶給她,看著她吃下去。她並不再提起讓尤爾與自己一起離開這件事,只是不斷向她展示著外界的種種。即使尤爾並不說話,但姜蕪能夠知道,她接受食物的動作本身就是一種肯定。無論如何,她接受了誘惑,內心便一定會產生裂痕。倘若她真正對姜蕪的提議不感興趣、不願意,想必她也應當會嚴詞拒絕姜蕪所帶來的這些東西,畢竟它們來自她拒絕承認存在的「外界」,本身就是一種冒犯;或者說,那些東西根本無法在夢境之中出現。

在第七天的傍晚,當尤爾站起來的時候,她轉頭看了一眼姜蕪。女孩抿著嘴唇,顯然有點緊張。她說:「和我一起吧。」

這句話沒頭沒尾的,但姜蕪理解了。她從善如流地拎起了裝滿「藥」的水壺,和尤爾一起從窩棚離開,前往了麥克米倫夫人的房屋。

推開了門,尤爾將「藥」統統倒進碗裡。麥克米倫夫人仍然像是過往無數次那樣窩在被子裡,如同埋葬在雪地里。女人安靜得不可思議,連呼吸聲都沒有。當姜蕪靠近的時候,她看見了女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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