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川傘滾落在旁,發出輕微聲響,像是驚醒了溯寧。
雪白毛團埋頭在她腰間,原本立起的雙耳都耷拉下來,渾身透露出生無可戀的低落。
溯寧坐起身,輕鬆便將比她還高的大狗半舉了起來。
看著毛量驚人的南明行淵,她挑了挑眉,眼底浮起些微真切笑意。
南明行淵原本還沉浸在威嚴盡失的悲慟中,但不過片刻,他面無表情地抬頭看向溯寧:「你真把我當狗了?」
溯寧漫不經心地摸過他雙耳間,看著他身後在不自知中狂甩的尾巴,覺得分別不大。
風雪席捲過鄴都城,涉雲園中,程媼坐在亭中石桌前,望著雪中靜默的枯石山水,不知在看什麼,有些出神。
她是天市境修士,壽命分明還足有數年,如今卻日漸顯出垂老之態,像是根系腐朽的枯木。
主人不在,涉雲園中僕婢也就各自躲懶,不會冒著嚴寒在外行走。
至於朝行月去了何處,這些僕婢卻是無人知曉,令暗中窺探他動向的朝氏族老頗覺莫名。
他畢竟還頂著朝氏家主的名頭,真想做些什麼,也會給這些瓜分他名下資源的朝氏族老帶來不小麻煩。
若在鄴都中向朝行月動手,必定逃不過封離氏耳目,若是令那位太子有了借他的死向朝氏發作的機會,對朝氏而言便是得不償失了。
如今他離開鄴都,任他們行事,倒算得上知趣。
倘若他能一直如此,朝氏諸多族老暗忖也不是不能容他先占著這家主之位。
原本他們還因溯寧的到來懸心,不知朝行月如何會與她相識,她的出現又會不會是他有意爭權之舉。
好在溯寧不過在涉雲園待了幾日,便前往都天學宮,也未曾再登朝氏的門,過問族中之事,讓他們心下暫時鬆了口氣。
她沒有助朝行月奪權的意思便好,否則事情還真有些麻煩,從都天學宮傳來的消息看,她的修為怕是不在朝氏最強的老祖之下,著實不好對付。
程媼清楚,如今涉雲園中僕婢多是朝氏諸多族老的眼線,連她一舉一動都難以逃過,但心灰意冷下也無意再管。
她實在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
查出當日發生在海上的刺殺都有誰的手筆不算難,難的是即便程媼知道了背後都有誰,也只能處置了間接害死朝行月的僕婢與刺客。
真正的罪魁禍首仍然高坐明堂,大權在握。
鞋履踩過枯枝,發出一聲脆響,程媼抬頭望去,忽地怔住。
原屬於朝行月的身體站在她面前,周身都為墨色霧氣繚繞,半張臉陷在霧中,他面上慘白得不見絲毫血色。
南明行淵開口道:「本君想,這具身體理應還你才是。」
便算是他借用朝行月軀殼的代價。
為顯化實體,他的分魂不得不徹底從朝行月體內剝離,人族本就羸弱,朝行月修為有限,已無法承受南明行淵再將分魂寄生。
這副身軀中殘餘的些微力量,便也只夠回到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