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仍舊不斷從她背部撕裂的傷口湧出, 在這條包裹著某個物體的身軀下, 匯成一個鮮紅的血窪。
「讓開!」
聽葉發出了短促的驅離聲, 身受重傷, 又得保護懷裡仿佛見不得光的寶物的她,並不願意深究颸風與鏡流的關係。
她不想知道這條獲得了自己兄弟許可, 而得以留在這片領地上的鏡流, 到底是什麼身份。
儘管小蛇是出自好意,但對於一條勉強還能算是正常的眼鏡王蛇來說, 陌生同族的靠近,只會讓她好鬥的本能占據上風。
雖然她快死了, 但在瀕死的狀態下, 只會爆發出更兇狠的力量的聽葉,死死地盯著面前的鏡流,發出了一聲虛張聲勢的風嘯。
肌肉擠壓間, 自聽葉傷口出而不斷湧出血液,流速更快了。
看著略顯警覺的聽葉,鏡流稍稍回升些許的心情徹底沉入了谷底,他下意識地追隨著尾巴, 後撤回了颸風身邊。
大話說早了,得不到傷者配合的鏡流,重重嘆了口氣。
如此嚴重的傷,並非能與颸風當初的傷口一般,只是剝離腐肉,再佐以草藥與包紮的樹葉,就能在日復一日的休養中完全癒合。
那身浸透了血液,看不出本色的殷紅鱗甲讓小蛇覺得心驚。
面對氣息微弱的聽葉,鏡流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救她。
只是,小蛇瞬間低沉的情緒,令一旁的颸風誤會了。
在颸風眼裡,方才信心滿滿的活潑伴侶,就因為聽葉不識好歹的驅趕聲,陡然變成了一言不發的消沉小蛇。
面色由晴轉陰的他,目光不善地看著聽葉,打算在現在就結果了自己這個姐姐的生命。
反正,他本來就是明月所誕下的孩子中最冷血的那條蛇,根本不在乎什麼親緣不親緣的。
如果是幼時曾照拂過自己的明月,他或許還會手下留情,但這是聽葉,許久不見,一見面就惹得自己摯愛伴侶傷心的聽葉……
*
沉默的颸風蹭了蹭自己心愛的小蛇,用頭將鏡流拱開了自己身側,猛地一轉身,迅速向河畔逼近。
這突然的動作嚇了鏡流一跳,他下意識纏緊了颸風未抽離的尾巴,把不知為何暴起的伴侶拽回了身旁。
「颸風,她在緊張,你不能過去。」
以為伴侶是要關心姐姐的鏡流,把頭靠在方才被自己拽緊的尾巴上,輕柔地用腦袋摩挲了兩下,以示安撫。
「我,鏡流,我不是,不是」
支支吾吾的颸風引起了小蛇的疑惑,伴侶心虛的模樣讓鏡流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聽葉的身份。
「她是你的姐姐,颸風,不是你的獵物。」
依舊以人類親緣關係看待動物們的小蛇,無法接受颸風犯下弒親的惡行,而颸風看著小蛇鄭重的目光,讓殺意漸漸散在空氣中。
「我知道,鏡流。」
得到了颸風隱含的保證後,稍微放下心的鏡流不再提及此事。
畢竟,如果不是自己的要求,哪怕聽葉死在這裡,颸風都不會對她多投一個眼神。
何況,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
因為失血過多,聽葉的身軀不斷抖動著,明明全身都被灼熱的陽光包裹,但這條眼王仍就因為失溫而不斷顫抖。
於是,顧不得細究伴侶的罪狀,焦急的鏡流匆匆落下一句:「颸風,我得去上次的地方找那些人,她的傷需要縫合,我救不了她,你在這裡守著,我怕其他動物會對她下手。」
說完,突然想起了什麼,準備離開的小蛇又補了一句「我很快就回來,不要擔心。」
小蛇不是沒有想過把聽葉直接送到村子裡,省去帶著柳妝回來的時間,或許聽葉能得到更好的救治。
可,聽葉傷得實在太重了,而且這位警惕的傷員壓根不會配合他們的運送。
萬一她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那鏡流會後悔一輩子的。
為了聽葉的蛇身安全考慮,小蛇只能遺憾放棄了這個辦法,甚至善解人意地準備為許久未見的姐弟倆留下閒談的私密空間。
於是,尾音未落,甚至還未得到颸風的應允,鏡流便化身為一條淺灰色的虛影,直直鑽進低矮的灌木中,留下愣在原地的颸風。
已經去了好幾次村子的小蛇,輕車熟路,一路狂奔。
呆呆看著鏡流已然消失的背影,作為被他遺落在原地的伴侶,颸風的心情五味雜陳——
鏡流總是那麼溫柔,可是,為什么小蛇總要在別的蛇身上花費那麼多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