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深頓時無措了,他實在有些不能理解這小孩子發作的原因。
謝予靈從遠處走過來,看見女兒身上精緻羅衫間暈染的大片紅色汁液,瞬間明了。
他抬手為女兒抹了抹眼淚,說道:「沒事的,這衣裳洗一洗就乾淨了,父皇保准根新的一樣,不要難過了。」
安兒高高的仰起頭,抽抽噎噎的問:「真……真的嗎?」
謝予靈肯定的點了點頭,然後傾身將女兒抱進了懷中。
「我帶安兒進去換身衣裳,你去廳里吧。」謝予靈如是說著,看顧深應下,又吩咐嚴和去給顧深烹茶,然後這才轉身進了屋中。
等將女兒收拾妥帖,外面天色也徹底黑沉了,謝予靈陪著顧深在廳里坐了一陣子,嚴和上來說沐湯備好了。
謝予靈於是讓顧深去沐浴,自己則到臥室找了顧深以前的衣裳拿給他。
顧深洗完了出來,謝予靈看見他穿著從前那裁剪精緻的錦衣,一瞬間有些恍惚起來。
「你從前對衣著配飾總是極為講究的,衣裳總要做的完全貼合。不過一年多,這衣裳穿在身上,卻顯得不合身了,」他走過去為顧深細細理了理衣襟袖擺,最後一雙手輕輕落在顧深有些清瘦的面頰上,難忍心疼的說,「你瘦了好多。」
顧深心裡莫名有些難受起來,他定定站在那裡,也沒有避開謝予靈的觸碰,過了一會兒,突然回了句:「你才應當注意身子。」
他雖然內力沒有全然恢復,但感知能力也遠不是常人所能及的,偶爾幾次無意間的觸碰,便讓顧深察覺出謝予靈身體不是很好。
謝予靈淡淡的笑了笑,沒接顧深的話。
生下安兒的時候,顧深不再身邊,後來又出了那樣的事情,謝予靈傷心過度,哪還有什麼心思去調養身體——每日裡都是食不下咽、席不安寢,身子每況愈下,早已不能與從前同日而語了。
顧深不明白他這笑容里的含義,只是看見那笑容的時候,心裡莫名有些難受,在這凝滯的氣氛中,他想了想,說道:「時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我睡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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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予靈帶著顧深去了顧深今日醒來的那間屋子。。
顧深並不知道這個房間是他和謝予靈從前的主臥,故而見此也沒多想,脫掉外衣便躺了上。
自失憶之後,他本就容易精神疲勞,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迷糊中,感覺身邊輕輕的陷下去一塊,顧深一下便醒了過來。
轉頭時,就看見謝予靈那放大的如玉面龐近在咫尺。
謝予靈正一手撐著床板打算躺下,沒成想顧深突然醒了,迎上對方疑惑的神情,他面色僵了一下,旋即扯了扯嘴角,什麼也沒說的躺了下去。
毋庸置疑,在許多場合下,沉默都是緩解尷尬最好的方法。
「你……睡在這裡?」顧深想了想,忍不住問了句。
謝予靈閉著眼睛,心裡隱隱有些緊張,腦子努力的轉動著,最後說道:「家裡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嗯。」顧深沉默了一下,隨即輕輕應了句,大概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謝予靈見他沒什麼意見,提著的心漸漸放下來。
兩人一動不動的平躺在床上,中間隔著一點小小的距離,空氣中漸漸傳來平穩的呼吸聲,二人似乎都陷入了睡眠,但其實,倆人都沒有睡著。
對於謝予靈來說,顧深是他失而復得的摯愛,因為對方失去了記憶的現實,所以他雖然想要極力的靠近,但是卻又害怕自己的舉動驚擾了對方。
但是對於顧深來說,謝予靈此刻,只是一個讓他有著隱約的熟悉感覺的陌生人而已,這讓他對對方,或多或少還是心存戒備的。
此間無話,在這落針可聞的寂靜中,謝予靈小心的側過頭來,偷偷看了一眼顧深。
他見顧深雙目輕闔的躺在那裡,等了一會兒,心裡估摸著他睡著了,於是輕輕的朝著顧深的方向摞了一點。
兩人隔著柔軟的衣料,淺淺的靠在了一起,彼此的溫度漸次傳到了對方的身上。
顧深心裡一頓,還未來得及細想,就感覺身邊的人又動了動,然後一雙手臂,輕輕的抱住了自己。
顧深終於忍不住的睜開了雙眼,他偏過頭來,看向身邊緊緊挨著自己的青年。
謝予靈猝不及防迎上他淡靜的眸光,身子頓時僵在了原地。
那無措的模樣,就像個做了壞事被抓包、具於責怪的小小孩童般。
顧深看在眼裡,心下頓時一軟,然後突然低低的笑了一下。
謝予靈聽見這久違的笑聲,先是一愣,隨即便有些氣惱,他抿了抿唇,驀的低下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