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得殿門,范唯清便將手裡的紙張打開了,那藥方第一眼掃過去,卻是治療風寒的常用配方無異,但看第二遍時,他眼神卻有些變了。
這方子裡,分明少了幾味藥材,而那些藥材是孕婦禁忌之物,范唯清再聯想起自己方才為陛下看診時診出的滑脈……
他腳下一頓,隨即抬手狠狠的垂了垂腦門:自己這到底是在想些甚麼,陛下是個男子,怎麼可能……一定是自己哪裡弄錯了。
劉太醫看著自己愛徒離開,轉而又將隨侍的藥童遣了出去。
顧深見狀,眼神沉了沉:「劉大人這是有話要說?」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他這般慎重。
劉太醫這時候終於沒了顧忌,他對著顧深躬身行過一禮:「恭喜陛下、恭喜王爺!」
顧深聽了這聲「恭喜」,心下突然一凝,有一股不好的預感竄上心頭。
他定了定神,儘量穩住心神不讓自己多想,而後語氣平平的問道:「此話怎講?」
有了從前的鋪墊,劉大人這一次顯得很坦蕩:「王爺,陛下這是有了。」
「砰——」顧深手一抖,指尖的茶盞落到了地上,滾燙的茶水濺濕了他精緻的鞋面,腳背的皮膚頓時一陣刺痛。
「這……這怎麼可能!」顧深低喃出聲,眼裡盛滿了不敢置信,以及一絲極為少見的慌亂。
他分明,分明每次都極為小心的,予靈他怎麼還可能……還可能懷上孩子。
劉太醫顯然沒意識到顧深的心理變化,他只以為顧深是過于欣喜才摔了杯子,又接著說道:「王爺也不用過於驚訝,陛下既生了第一胎,這第二胎自是也在情理之中的。」
顧深定了定神,聲音乾澀的問道:「依劉大人之見,陛下如今的身子,孕子有幾成風險?」
他話音剛落,劉太醫面上的欣喜便凝固了:「這……下官專職並不在此,是以不敢貿然定論。」
顧深從座椅上站起身來,藏在廣袖之下的雙手握了握拳,仿佛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
他一字一頓的問:「那你可有什麼對身體傷害較小的法子,能將這胎兒……將這胎兒……」
顧深話未說完,突然一個鎏金茶盞朝著他身上砸了過來,那茶盞直直砸在顧深的身上,半涼的茶水夾著茶葉淋濕了他半邊身子,然後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王爺——」劉大人被這突來的變故嚇的渾身一震,頓時驚呼出聲。
顧深下意識看向床上,卻見謝予靈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此刻正一手半撐著床板,一手捂住自己起伏不止的胸膛,面色蒼白的瞪著顧深,那雙向來清潤的眼,內里燃著熊熊不歇的火焰。
「予靈!」顧深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就要扶住他,「你沒事吧!」
謝予靈一把拍開他伸過來的手:「滾出去——」
「我……」顧深站在那裡竟然有些心虛,他無措的搓了搓手,「予靈,我也是為了你好。」我只是害怕,那樣驚險的事情,我光是聽人口述,就已經覺得恐懼的不行,如何能讓你再經歷一次啊!
謝予靈心裡酸澀發疼,眼睛也濕潤了,他看著顧深半晌,脫力的倒回了床上,然後緩緩閉上了雙眼。
劉大人眼看著這場面,心裡瞬間千迴百轉,結合先前顧深的話,他此時要還不明情況也就不是在太醫院摸爬滾打數十年的院正大人了。
想了想,他上前一步:「王爺,陛下,你們看這……可有何需要微臣做的?」
「胎兒幾月了?」顧深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句。
劉大人一頓,謹慎道:「回王爺,莫約兩月了。」
兩月了,兩個月……
顧深心裡略一思量,兩月前,他們那時應還在東南。
難道是那一次嗎?
顧深心中一時極為複雜,沒想到他只那一次沒注意,竟然真就中了。
半晌他抬了抬手:「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