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幽永遠忘不了那場天火。
天際一片昏黑,滾滾火球從天而降,跳躍的火焰鋪滿整片天空。滾滾黑煙與足以令一切扭曲的熱氣交織瀰漫,模糊了視野……
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冷汗浸透衣衫,又在高溫的作用下迅速蒸乾。她咬了咬牙,不惜冒著暴露的風險現出了自己的魔族真身,化作一片黑煙穿過了混亂的城市——
還來得及……馬上就到家了!
「砰」地一聲,她踢開門。
「阿真姐姐!無憂集撐不了太久的!我們快走。帶上剩餘的傀儡,我們一起殺出去……」
簇幽焦急的語氣瞬間一滯。
熟悉的小院裡,已經開始凋零的梨花樹下,除了鍾飲真、鍾平之外,還有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那是個看不出年紀的男人。
霜白色的長髮,從一個羽翅形銀冠中傾瀉而下。他身著一襲以白色為底的華服,金線與珠飾如輻射的日光般排列其上。那奢靡到有些格格不入的裝束,既有一種難言的聖潔之意,又流露著令人不敢逼視的矜貴與倨傲。
對方站在樹下,和鍾飲真仿若持對峙之勢。
而鍾平之默默無言地站在一旁,臉色蒼白,俯首帖耳……簇幽甚至能從他身上隱隱嗅到一種恐懼的味道。
那男人開口了。聲音如玉石泠泠相擊。
「你當真要執迷不悟麼?」
鍾飲真忽然輕笑一聲,面上的郁色盡數褪去。她朝著男人深深地躬身行禮,鄭重道:「師父的教誨之恩,飲真此生不敢相忘。可無憂集是我的心血,城中數千百姓更是以命相托,才願意來到我這無憂集。我豈能在關鍵時刻棄他們而去?我有自己的責任要負,有自己的路要走。溯光城雖是我的故鄉,但一切已經恍如隔世——」
「我既入塵世,便再也沒有回頭之理。」
她的聲音清淺,舒緩,卻有種哪怕天崩地裂也無法撼動半分的堅定。
「你可以回頭。」白髮男人的聲音溫和下來,「如同平之。他不是也在盼望著重回溯光城嗎?」
「……」鍾平之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神色黯淡地低下頭。
他不敢去看鐘飲真現在的表情。
鍾飲真沒有半句指責,也未將他當作背叛者。她只是淡淡地、像是評價一個尋常的話題那般說道:
「他會後悔的。」
鍾平之的心瞬間像是被刺扎了一下。
他反倒生出幾分怨懟來:他怎麼會後悔?又會因為什麼後悔?
他們當初是為得到自由,逃離了溯光城。
或許對鍾飲真這種心懷抱負的人來說,這是勢在必行的舉措。但是對他而言,最開始推動他做出那個選擇的,只是那麼一點點少年人的好奇心、以及對姐姐的眷戀不舍而已。
說到底,這塵世根本沒他們想像的那麼好。反倒是千瘡百孔。他在此處處碰壁,嘗遍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現在,他又有了機會讓一切都回到原點……他有什麼理由不回溯光城?又為什麼要因此感到愧疚——
白髮男人:「你這又是何苦?」
鍾飲真只答道:「觀於海者,難為水也。」
「…………」
男人點了點頭,不再勸了。
只見那白髮男人手裡似有金光一閃。他,以及鍾平之的身影,就都消失不見了。
簇幽原本躲在門後大氣都不敢出,等他們都走了,才急切地跑到鍾飲真身邊:「阿真姐姐,那人是誰啊?」
「那是我的師父。」鍾飲真嘆息了一聲,道,「他來,是想勸我走。」
簇幽聽見了,那個男人嘴裡用的是「溯光城」一類的詞彙。
但她也不願鍾飲真跟著那人走。
因為她知道,溯光城一定是個很遠的地方。遠到鍾飲真跟那人一走,自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鍾平之就這麼跟著他走了?……也罷,走就走。也省的我看見他就心煩。」
她抓住鍾飲真的手,發現她的雙手一片冰涼。或許,在大禍臨頭的此刻,她並沒有表現上看起來的那麼波瀾不驚——
簇幽憐惜地抬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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