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短暫的沉默里,荀妙菱斂目,未曾言語。
簇幽微微挑眉:「怎麼?荀妙菱,事到如今,你還在遲疑什麼?」
「我在遲疑,這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詞。」荀妙菱道,「沒人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或者說,你有沒有在之前的敘述里添油加醋過什麼。」
她道:「此番我們進溯光城冒險,要是按照你說的,直接上去和溯光城的人打的兩敗俱傷……可你不過是一介分身,你的真身可還在魔域呢,又死不了。再說,剛才是你親口承認,你為開啟溯光城準備的『鑰匙』有兩份——阿姣是其一,程姝是其二。眼下程姝還在外面活得好好的,若是你再去給她換個什麼靈脈,不就成你的備用籌碼了?」
鍾姣如夢初醒:「對哦!」
說著,她看向簇幽的眼神又添了幾分忌憚。
還好師姐思慮周全,否則差點又掉進這個魔君的坑裡了。
簇幽:「對個屁!」
她憤恨地咬牙,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剛才那一番追憶,和自揭瘡疤也沒什麼區別。結果荀妙菱居然懷疑她!
「姓荀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陰險嗎?」
荀妙菱指了指自己:「你?一個魔君,罵我陰險?」
簇幽:「……」的確是在荀妙菱手裡吃了太多虧,導致現在她都有些心理陰影了。
但這又不是她的錯?換了兆慶來不也是一樣!
簇幽強迫自己壓下所有的怒氣:「若你還有疑慮,等進了溯光城,揪出鍾平之,殺了他,翻看他的魂魄,自然就能驗證我所言非虛。」
滿嘴的打打殺殺。
隨著簇幽的講述,鍾姣腦海中那些曾經的夢境漸漸甦醒。
提到「鍾平之」這個時,一張總是帶著苦笑的模糊面容,也隨之浮現。
她對這個人並無惡感。相反,心底還生出幾分親切,以及一絲莫名的悲哀。
鍾姣忍不住開口,是因為好奇:「你和那鍾平之,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因為溯光城的大祭司逼死鍾飲真的時候,他袖手旁觀了嗎?」
簇幽眼神中閃爍一絲陰戾,冷漠地撇過臉。
「他做的當然不止這些。」
「溯光城的大祭司,就是被他給招來的。」
說著,她閉上了眼,臉上卻露出明顯的厭惡。
「那傢伙成天覺得生無可戀,又不敢真死。仙族上門找茬的時候,他反倒來勁了,打著求援旗號往溯光城傳信。誰能想到,那大祭司趕來之後,就幹了一件事——拿地宮裡面的傳送陣,來威脅鍾飲真。」
「那傳送陣也是出自溯光城的秘法。再加上鍾平之那個叛徒領路,溯光城的大祭司想打斷它,實在是太簡單。可那時候,滿城的人,都在指望著那個傳送陣活命。」
「怎麼可能有這麼巧?那大祭司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無憂集遭難的時候出現了。分明是鍾平之早就跟溯光城聯繫上了——他卻還裝作什麼都不知情的模樣,等著緊要關頭來插無憂集一刀!」
荀妙菱明白了。
看來那大祭司是器重鍾飲真的,一開始,就是想帶她回去。
所以,才刻意找了個關鍵的時刻,提出鍾飲真難以拒絕的交易:回鄉,或是赴死。
這樣的交易,說是趁火打劫也不為過。
因為,鍾飲真付出自由或是性命的代價,也只夠讓大祭司保持中立。他當然不可能出手救無憂集的人。那些人不值得他在仙族面前暴露自己。相反,如果鍾飲真逃跑,他也不介意讓滿城的人都葬身於此。
可惜,那個勞什子的大祭司,還有鍾平之,都低估了鍾飲真的決心。
她寧願死,也不要拋棄自己已經得到的自由。
荀妙菱忽然道:「最開始那幅把我們傳送到無憂集的畫像,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簇幽譏笑一聲:「那就是鍾平之的。從前,他就靠那畫上的術法,在無憂集內來去自如。後來,他臨走前,鍾飲真把這幅畫要了回來,讓他以後都不要踏足無憂集,這畫才陰差陽錯落到了我的手上。」
「那無憂集外的大陣……?」
「鍾飲真在最後關頭設下了那個結界。自此,無憂集就成了封閉之地。即使是一座空城,她也想護住自己多年的心血。」簇幽冷冷地道,「可笑。明明有餘力設下如此結界,最後卻連反抗都沒有就死了……」
謝酌深深嘆息:「這些細節,你一開始為何隱瞞?」
如果,溯光城的大祭司是這樣的行事作風,那他們和溯光城能達成和談的可能性,確實已經低到可以忽略不計了。他們下起手來,也能少些顧忌。
簇幽不回答他。
荀妙菱卻心裡大致有數了。
因為,這些信息才是簇幽一直想要逃避的部分。
被她視作半個家人的,鍾平之的背叛。
以及,鍾飲真為保護無憂集的人,是多麼的不顧惜自身。而在簇幽眼中,這也是鍾飲真不顧惜她的表現。
鍾飲真為救那些人,拋棄了她——可謂是「舍小家,為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