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的命運在停滯數千年後,終於能往前走了。即使仍有遺憾,但也是釋然的。
當然,也會有不舍和悔恨……
簇幽的告別對象就不是魔主。
當年那一切發生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對歲淵印象並不深刻。
縱使大限將至,她也表現得很坦率,說:「把這個留給你師妹吧。我知道,她不是鍾飲真。但我只是找不到其他可以託付的人了……」
她遞過來一個儲物袋。
「裡面是阿丑,我已經修好了。」簇幽淡然地道,「我把我和鍾飲真的記憶,全都留在了它身上。以後,你們隨便給它派個打雜的活計,讓它能有個容身之所便好。反正它已經沒有之前那麼丑,不會敗壞你們歸藏宗的臉面的。」
說完,她微微一笑,闔眸。
她滿身的倦意,可心底卻蟄伏著隱隱的期待和雀躍——
等死後……她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嗎?
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她將見到生前的故人,還是像兆慶臨死前說的那樣,他們這些魔族只能墜入地獄呢?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要入地獄的。那麼,如果沒見到鍾飲真,也沒什麼要緊了。
只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無憂集。
和煦的夜風吹著她的衣袂,她手裡捏著一串糖葫蘆,被一個只溫熱的手牽著,走在青石板街上。
「往這裡走。」是鍾飲真的聲音,她們停留在一個平平無奇的院落前,院子裡的梨花樹長到了院牆之外,花尚未全開,但已經星星點點地掛在枝頭,白的像雲絮一樣,「小幽,先把路認熟了。這裡以後就是咱們的家,可別迷路走到別處去了……」
簇幽想,她又不是笨蛋,怎麼會迷路呢?
她馬上就回家了……
另一邊,荀妙菱捏著簇幽遞給她的儲物袋,剛想說:不如你再撐一撐,我去接阿姣過來。
然而,一晃眼,簇幽的身影就如晨曦下的露水般,徹底消失不見了。
荀妙菱:「……」
最後,只剩她和歲淵。
流雲在身側翻湧如浪,十分安靜。
兩人四目相對,歲淵的聲音還是那麼沙啞:「你……不去登天梯嗎?」
他知道荀妙菱是個好人。
但放著成神的誘惑不理睬,把天梯就放在那兒晾著,安安靜靜地把它們這些魔族都送走——這已經不是一句「好人」就能解釋的了。
「我其實不是那麼想成神。」荀妙菱道,「當然,我一會兒會去天梯盡頭看看的,但也只是看看,一切都還要考慮考慮再說。」
她臉上流露出謹慎的表情:「萬一這又是天道的陷阱呢?」
歲淵:「……」也對,仙族和巫族被算計的事,就是前車之鑑。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至於。
就像當年他一眼就識出神皇不安好心一樣。
荀妙菱自己大概也是有數的。她留到現在,真的只是因為她是個很好的人而已。
歲淵咳嗽了兩聲,道:「不是每個人臨死前都希望有人陪著的。」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真走了?」
「等等。」歲淵沉默了一下,突然道,「皞玄留下的射日弓,你拿走。」
荀妙菱:「我……」
荀妙菱剛想說「我拿這東西幹嘛」,就聽歲淵道:「那傢伙的弓是用天外隕鐵製成。我沒記錯的話,天外隕鐵也可以拿來鑄劍。正好,你的劍斷了。」
荀妙菱:「?!」
當即就過去把射日弓給揣進儲物袋裡了。
空中傳來歲淵的一聲低啞的嘆息:
「我的吹魂,也留給你。」
那多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