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愫睜開了眼睛,還未看清對方面孔,蝶骨已然被劈開,生生撕裂。
江落想要收回鞭子已經來不及了。
「雪千山?」
曾經挖遍楓山,尋不到的身影,竟然出現在這裡。江落後知後覺,蹙起眉毛,原來雪千山早就死了嗎。他的一縷殘魂竟然寄居在秦愫的簪子裡。
陰差陽錯,世事難料。雪千山留給她的衣裳上寫著「故人早晚重相逢」,原來相逢之日,便是今日。他以魂飛魄散為代價,從江落手裡救了秦愫一命。
白痴。
你以為你救得了誰,又感動得了誰?
流光曇花一現,無聲寂滅,蝶影在空中浮動。
秦
愫伸手接住了一粒塵埃。她既不哭也不笑。命奪走她的一切,讓她拼命搶來的東西輸得一乾二淨。最後給她迎頭棒喝,獻血淋漓。真正屬於你的,早就死了。秦愫攥住那粒塵埃,萬念俱灰。她扯了扯嘴角,終於絕望。單薄的身影毫無徵兆踏入虛空,從摘星樓墜落。
落地時,玄衣紅血。
江落遠遠看著那灘血,收起了銀鞭。秦愫終於死了。
身後馬蹄聲急停,傳來一聲急切呼喚,「江落。」
第157章 三人「傅溶,我們兩清吧。」……
江落回過頭,看見了朝思暮想的人。腦海中有如狂潮湧出。
柳章騎著高頭大馬,左手握住韁繩,右手提劍。他策馬狂奔而來,衣袍飛揚,像個英武不凡的蓋世大英雄。江落瞳孔反射的人影越來越清晰。
她無聲笑了起來,心中莫名驕傲得意,這是誰來了?我師父來了。她興高采烈,因狂喜而頭暈目眩,正欲上前,不知怎麼雙膝發軟。她跪下去,給師父拜了個早年。
柳章從馬背上翻下,沖了過來。
江落惆悵喊了聲:「師父。」
柳章握住她的肩膀,把人扶起來。
她衣裳破破爛爛的,肩膀,手臂,腰間,布滿刺傷和血跡。江落在跟禁軍對抗中受了貫穿傷,傷口已經癒合,但衣裳來不及換。柳章能從衣裳上的洞口看出她被捅了多少下。觸目驚心。江落那麼怕疼,踢到椅子都要哼唧半天。
她一個人,受了那麼多傷。
柳章脫下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啞聲道:「我來晚了。」
江落搖搖頭。不晚。師父能來,她夢想成真,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運的人。
柳章將她小心翼翼摟在懷中,怕碰碎了。擁抱緊緊貼合,才確定,他真的找到她了。江落答應他回南荒,結果一個人孤身北上。若非林園知會,柳章還被蒙在鼓裡。
他希望江落能置身事外,可她還是被卷進戰爭。她不顧危險,跑到長安秦愫對決,殺掉大魈。柳章握住她的後腦勺,緩了好一會兒,才能發出比較平穩的聲音。他心痛難忍,不願意讓江落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道:「你答應我,要回南荒好好修煉。」
江落享受他的擁抱,道:「我想為師父做點什麼。」
大魈已除,秦愫已死。長安還是那個長安,沒有被任何人毀掉。江落希望,柳章回到家園,一切如故。她期盼的願景都實現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江落察覺柳章呼吸哽塞,便立起身,去看師父怎麼了。
柳章臉色異常蒼白。他那般痛心自責,一點也不高興,眼神透出些許悲哀,「我說過,我什麼都不需要你做。為什麼不聽話?」
江落也跟著難受起來,她沒想到師父會這麼內疚,忙道:「就這一件,以後師父說的,我全都聽。」
北上一路,柳章不斷計算路線,只盼著快些,再快些。他必須儘快找到江落。就這麼憂心忡忡、寢食難安趕路。最壞的打算,莫過於江落入魔失控,若上蒼垂憐,給他們一線生機。就讓他在江落失控前找到她。柳章終於趕到了。
他的心劇烈跳動,仿佛瀕死之人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白光覆蓋全城之時,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面目全非的怪物,或者江落的屍體。
江落感覺到柳章手心全是冷汗,反握住他的手,安撫起來,「師父,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柳章無時無刻不在後悔,輕易放江落離開。江落是騙子,嘴裡沒半句實話。他應該把人弄暈了打包送回南荒,而不是聽信她的鬼話。柳章被她折磨得日夜懸心,去了半條命,他連脾氣都發不出來。
江落怕他氣出個好歹來,道:「沒事的。」
柳章竭力壓下情緒,道:「你身上這麼燙,還說沒事。」
方才那一撞的威力,有目共睹。江落的體溫還沒有徹底降下來。她的經脈鼓起,都是黑色的。血液流動速度非常快。柳章試圖鎮定下來,探她的脈象,亂得一塌糊塗,正常人脈搏跳這麼快可能已經猝死了。江落還能談笑自若。